夜幕降臨,清河大隊。
金秀荷到修水庫的工地,把自家男人身心都喂飽了,不慌不忙擦着天黑回家,她滿心以為有了上午那一出,今天回家能吃上蘇見歡做的晚飯。
不曾想回到喬家就傻眼了——
竈房裡冷火秋煙,連個鬼影都沒有,更别提飯菜的香味了。
她怎麼敢的!
金秀荷的火氣“騰”地蹿到腦門,比她的火氣先一步蹿出來的是炸丨藥附體的牛蘭英,指着她的鼻子就罵:“瞧瞧你那發丨春的騷丨樣子,一天不見男人就想得慌,是吧?你怎麼當人兒媳的?你不做飯是想餓死我們兩個老的,好天天粘着我家衛家?天天粘着,也不見你肚皮有動靜!”
“媽,您怎麼這麼說我?”
金秀荷險些忍不住,上去給老不死的一巴掌吃吃!
她長這麼大都沒被人當面說過這種低俗侮辱人的話,随即泫然欲泣:“我也是心疼衛家,工地上提供的吃的清湯寡水,他幹的又是重體力活兒,天天那麼吃,鐵人也受不了啊?所以才想給他送些吃的補補……”
愛看熱鬧的馮大媽又從隔壁探出頭來,自然而然地搭話:“我說老牛,你這一天天的不是罵這個兒媳,就是罵那個兒媳,咋跟舊社會磋磨貧農的地主一樣?嘿,你家雞又不見一隻?我就說你不積口德,連黃大仙都得罪了。”
提到消失的雞,牛蘭英肉痛得破防,叉腰大罵:“馮大嘴,你他媽少給人扣屎盆子!你叫魂啊,要叫滾回你那狗窩叫去,信不信老娘撕了你那張比嘴!”
馮大媽不帶怕的,當場反擊:“哎喲,我好害怕呀!一天天不是說自己小兒媳騷,就是逼嫁自己大兒媳,要是我呀,都沒臉活的!”
“老娘撕了你!”
牛蘭英急紅眼,當即就要撲過去。
這時,喬小妹從外面回來,急急道:“媽,阿姐沒在知青處,也沒在苗嬸家,可能是還在山上找豬草,您别生氣,我去做飯!”
她覺得一定是阿姐被父母逼嫁,不想嫁給可怕的二哥,心裡委屈有氣才遲遲不回家。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裡陰沉沉的二哥,那張燒傷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别可怕,她害怕母親生阿姐的氣,更害怕二哥生阿姐的氣。
他長得跟熊一樣強壯可怕,阿姐會不會被他打死?
她越想越害怕,她既不想阿姐離開喬家,也不想阿姐嫁給二哥,可是,可是好像沒得選?
也許,也許二哥結婚後,會變好?
喬小妹胡思亂想着,金秀荷卻慌了神,蘇見歡沒回來?往常這個時候,她早回來了,難道是賭氣,躲在外面不肯回來?
她能去哪兒?
金秀荷不敢往最壞處想,蘇見歡文盲,軟弱,又沒有一技之長,能去哪兒呢?隻能老老實實待在喬家當老黃牛。
即便這般自我安慰,她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驚肉跳,總覺得某種事情超出掌控,她咬着指甲,心煩意亂。
牛蘭英回過神來,臉色鐵青,惡狠狠道:“你去村口等,找不到那個賤皮子,你也别回來了!”
喬小妹戰戰兢兢地說了一聲“是”,正要轉身出去找人,就聽馮大媽忽然捂嘴輕笑:“呀,找啥找呀?肯定找不到的……”
牛蘭英臉色更難看了,二話不說就準備撕了馮大媽,卻被對方接下來輕飄飄的話定住了,“老牛啊,我要是你,可沒工夫跟人吵嘴打架,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有人看到歡丫頭去村支書家了,當然,這不值得大驚小怪。下午那會兒吧,有老姐妹從縣城探親回來,在車站看到她上了去縣裡的大巴車……”
馮大媽欣賞了一番牛蘭英越來越鐵青的臉,幸災樂禍地說:“去縣裡,當然也不是特别奇怪。可是,你們前腳逼嫁,她後腳就坐車去縣城,肯定是去村支書家開介紹信了吧?說不定跑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兒跟我吵,啧!”
金秀荷瞬間急眼了,上前死死抓住馮大媽胳膊:“馮大媽,你說真的?”
馮大媽被抓疼,生氣甩開,白眼:“當然,不信你去問張大花,她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
喬家頓時亂成一鍋粥。
見此,馮大媽意滿離,不枉她特意來扇風,明天老姐妹聚會又有新鮮事兒聊咯!
牛蘭英什麼也顧不上了,如無頭蒼蠅一樣:“老三家的,你去村支書家問問,是不是給那個賤皮子開介紹信了?她去的哪兒?小妹再去平常她去的地方找找!”
金秀荷已經冷靜下來了,快速說道:“媽,我們先去報公安,就說大嫂可能被拐子帶走了,讓他們立刻給鐵路局打電話,核實她在不在火車上,如果在的話,到哪兒了?我們是她的家人,尋找她天經地義!其次,我之前意外救助過一個縣領導的女兒,她父親有部門配的軍用吉普車,我可以向她借用,車應該比火車跑得快,打聽到她在哪兒,我們提前去那個站截停她!最後,我需要一個幫手跟我一同去将人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