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江明微微颔首,見她沒事,眉頭微松,嚴肅道:“蘇同志,這些人……”他看了一眼審訊室外的紅袖章,低聲提醒她,“此事結束,盡量少和他們打交道。”
“嗯,我知道,謝謝。”
革委會都是由什麼人組成,目的是什麼,她重活一世,自然知曉。
好在,這幫人明年十月就倒台了。
不過,該利用的時候,也不妨利用一下。
“行,我确實有事要忙,如果你有事需要幫忙,就給我打電話。”祁江明見她聽進去了,拿出筆記本快速寫下六個漂亮的阿拉伯數字,撕下來給她。
蘇見歡心裡暖暖的,祁江明确實是個負責的好公安,“麻煩你了,祁同志。”
“嗯,為人民服務。”
祁江明離開了,蘇見歡吃了一些自己帶的餅,回到招待所也沒幹等着,她拿出字帖,甯心靜氣地練起字來。
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寫了一張又一張,直到屋外傳來敲門聲。
一個小戰士給她送來了晚飯。
不知不覺,天要黑了,她揉揉手腕,打開鋁飯盒,一份紅燒肉和肉沫茄子蓋在白米飯上,香味十分誘人。
部隊的夥食果然很不錯,難怪都想參軍。
蘇見歡拉開床頭燈,總算吃上熱飯了,她扒完最後一口時,“邦邦邦”近乎砸門的敲門聲響起——
“蘇同志,你出來一下!”
她聽出來了,是下午找自己談話的中年女人,那時對方還很親切,這會兒見她開門,臉色沉沉地盯着她,臉上的親切丢到爪哇國去了。
蘇見歡心裡微沉,保持着應有的禮貌詢問:“同志,你找我什麼事?”
對方疾言厲色:“你養父母來了,他們說的和你說的截然不同,你知道撒謊誣陷在職軍人有多嚴重嗎?說不定要被送去勞教!”
“以及,撒謊欺騙革委會,知道什麼後果嗎!”
最重要的是,軍方本就對革委會把手伸進部隊很不滿,如果眼前這個農村少女确實撒謊,他們革委會的人不就成笑話了?
這次前來調查的任務由她帶隊,要是辦砸了,輕則挨領導批評,重則要吃挂落。
蘇見歡總算明白這女人沒好臉色的原因了。
原來那倆兒老貨來了,坐火車要兩天一夜,他們今晚就趕到,看來是有人将他們接來的,誰呢?
她把利益相關者在腦海過了一遍。
金秀荷或者朱曉星。
金秀荷不知何故,一直沒出現,所以隻可能是朱曉星,隻有有個首長爸爸的朱曉星才有這種能量,短短半天把人接來。
前世,金秀荷帶着他們追來,被他們反過來倒打一耙,污蔑成觊觎養兄的惡毒女人。
今生,沒想到還是要上演這麼一出。
調查小組組長見她神色沉靜,絲毫不慌張,察覺到其中有異,稍稍冷靜下來,問:“你到底說謊沒?”
蘇見歡鄭重道:“沒有,請相信我,我不會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另外,麻煩給我一點時間,我要去通訊室打一個電話。”
女人抿着嘴,目光鋒利如刀看她半晌,側身讓開,警告道:“不要耍花招。”
省城,某軍屬大院。
一個穿紅色布拉吉的年輕女孩伸頭朝客廳喊:“三哥,有你電話。”
祁江明接到電話,臉色瞬間一變,抓了一件外套就急忙出門了,身後一個保養良好的中年女人忍不住數落:“你看你看,我早就說不讓他上什麼公安大學,還當什麼公安?大晚上還要出門,一天天不着家,怎麼找媳婦兒?”
“媽,公安多光榮啊,你幹嘛老是不贊成?”
“祁江語,你還好意思說!你跟你哥一樣都不聽話,叫你報考文工團,你去當什麼記者!”
“媽,當記者有什麼不好?我們記者……”
“行了行了,我懶得跟你扯!一個個不聽話,專門氣我!全是讨債鬼!還是你們大哥大姐孝順懂事。”
祁江語噘嘴,不想再聽母親老調重提,幹脆追上三哥,眼不見心不煩。
身後,女人還在和丈夫抱怨:“你看看他們,老祁!”
祁江語才不管這些,拉開祁江明的車門,“三哥,我剛剛可聽到是個女孩的聲音了,我也要去,我可不想聽媽說個沒完。”
祁江明沒說話,一腳油門,車飛快向部隊開去。
原本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五十分鐘就到了,祁江語下車就扶着車門吐了,“哥,你急着投胎啊。”
祁江明不理妹妹,長腿一邁,大步向哨亭走去。
“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