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來,重新扔,以後掉在地上的骰子點數不算數。”
天啊……我真是一個笨蛋。
楚籽绡垂着頭撇着嘴,根本不敢看落陣銳利到可以殺人的眼睛。
這下有點GG了。難不成他們要在這張病床上玩一輩子的飛行棋嗎?就為了等這個女孩扔出一個6點?楚籽绡想,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這還要殘酷還要絕望的死法了。
楚籽绡還沉浸在自責和絕望之中,落陣倒是先一步發言了:“唐婷芷,這飛行棋的現狀不就是你自己的人生嗎?畫地為牢,你怎麼可能會仍得出點數6?”
他的話不留情面,語氣也冰冷。
唐婷芷不以為意:“你怎麼可能理解我的人生,你有什麼資格嗎?”
她将鴕鳥蛋緊緊握在手裡,胸腹因為劇烈呼吸而大幅度地伏動,類似一條缺氧的魚:“我的痛苦不是你們可以想象的。我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無情的、卑鄙的人,我就是要毀掉你們的人生,既然現實世界有那麼多人思念牽挂着你們,而我卻失去了所有,這也太不公平了……”
落陣:“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要讓愛你們的人也同樣痛苦,我要讓他們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覺,也陷入無限的夢魇之中……你們之所以這麼輕描淡寫我的痛苦,是因為你們從未經曆過,絕望。”
楚籽绡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婷芷,驚覺她的一雙眼睛中已經化成兩汪純黑的潭水,整個眼眶之中不見眼白,隻剩下最純粹的黑。
這是什麼說法來着,這小孩可能是黑化了。
她其實也沒心思打趣,眼前的女孩無論是模樣,還是說出的話,無不透露着驚悚二字。楚籽绡心裡越發明晰,這場遊戲可能不會結束。
不會結束……遠比唐婷芷主動摧毀這個世界還要可怕。
在現實世界中,她和落陣并不會死亡,而是變成植物人的狀況。而在這個裡世界中,他們則會玩着永遠沒有盡頭的飛行棋遊戲。這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落陣:“你瘋了。”
這家夥确實瘋了。楚籽绡心中也認同。
遊戲玩到現在,唐婷芷竟然變本加厲,變成了如此瘋癫的模樣。這是楚籽绡始料未及的,其實在很多個瞬間,她總能斷斷續續地感受到,在夢境中徘徊多年,這個女孩對現實世界是有好奇和憧憬的。
互相攻擊沒有出路,她必須開口去說些什麼。
就像一開始楚籽绡她自己提過的,她必須勸唐婷芷主動離開這個世界,勸她,遊說她,甚至是诓騙她,什麼都好。
既然這個女孩吃軟不吃硬,她就來當那個唱白臉的好了。
她說:“唐婷芷小朋友,難道你沒有好奇過,如今你在現實世界中的那副身體,現在位于何處嗎?”
唐婷芷咬了咬下嘴唇,閉上漆黑的眼睛:“我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左不過是躺在醫院之中當一個植物人,沒準身上也大面積毀容了,我想它做什麼!”
楚籽绡笑了一下:“你要知道,如果你變成了一個植物人,十年内如果沒有人陪在你身邊的話,首先就是沒有錢哦,你進不了綜合ICU,可能在醫院待個十來天就已經死了。”
唐婷芷沒有說話,隻是有些謹慎地看着她。
“你說自己在現實生活中一無所有,沒有任何思念你的人。我想,這隻是你的一個猜測吧,也許,你的親人在那場火災之中,得救了呢。”
“楚小姐說得很對,你的父母沒準就在等你醒來,”落陣也輕聲道,“一遍又一遍呼喚你,可是你卻不願意醒來!”
唐婷芷尖叫道:“不可能!你們不要再騙我了!你們就是想要離開這裡,所以才編造了這些謊言!我是不可能相信的!!”
她擡起頭,眼中含滿淚水,不可遏制地向下流淌。
也就在下一個瞬間,不屬于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聲音響起:“小芷……”
唐婷芷聽到這個聲音,渾身都顫抖起來,她從床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棋盤也因為她的動作被推動了一段距離,好在沒有打翻。
她仰起頭,視線在病房之中不停地遊走。她的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發出任何聲音。
“爸爸媽媽都很想你,小芷。”
唐婷芷尖叫起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胡亂地在眼前随手一抓,拽住了落陣的衣領:“是你!是你在裝神弄鬼!對不對!”
落陣歪着頭笑了一下,舉起雙手投降:“我什麼都沒做哦~”
唐婷芷松開手,有些無力地跪坐在床上,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
楚籽绡深吸了一口氣,将那顆鴕鳥蛋放在唐婷芷的手心之中:“親愛的,輪到你的回合了哦,擲骰子吧。”
唐婷芷眼神慌亂,随手将鴕鳥蛋抖落在棋盤上,然後捂住了雙耳。
誰曾想,這枚骰子竟靈巧地滾動起來,一路滾到了小狸花的身下。它的絨毛又長又密,恰好遮住了點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