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的。”蘇荷面色平靜:“若不殺她,死的便是我們。”
春蘭怔怔從地上爬起來,踉跄了兩下,緩緩走向李姝麗的屍體。
李姝麗側卧着,鮮血已變成一條小溪,浸泡着她半邊身子。
春蘭在瑟瑟發抖:“完了……完了,她死了,我們也活不成了,李家……李家不會放過我們的。”
蘇何沉默良久,說了句:“李家不會知道她死了。”說完轉身去屋内尋找着什麼。
春蘭跟在她身後,顫聲問:“蘇姐姐想要如何?”
蘇荷答:“先處理好屍體,再将屋内的血迹擦淨。”
可屋内找不到裝屍體的袋子,更沒有用來擦血迹的清水。
蘇荷思量片刻,提步行于鏡前,鏡中的自己渾身血迹、形容狼狽,額前又鼓出了一個大包。
她扯過巾子擦了把臉,略略整理好發髻、衣衫,随後轉身去開屋門。
春蘭一把拉住她:“蘇姐姐……”
因為恐懼,她那張被李姝麗戳爛又結痂的臉顯得極為扭曲。
蘇荷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沒事的。”
她說完将屋門拉開一條豁口,側身走了出去。
屋外寒風透骨,卻也月朗星稀。
兩名護衛立于台階下值守,張秀花則蹲在旁邊的花壇裡發呆。
門外的世界仍如原先那般平和而安甯。
蘇荷大聲傳喚:“張姑姑,小姐有事要吩咐你。”
兩名護衛聞言往正房看了一眼,并未多想,繼續值守。
張秀花則打了個寒顫,急忙應了聲“是”,大步跨上台階。
剛一走進廊下,她一眼瞧見了蘇荷額上鼓出的包,心知蘇荷這是因為偷饅頭而挨打了,憐惜問,“是不是很痛?”
又問:“她喚我究竟何事?”
蘇荷沒應她,隻顧領着她往裡走。
二人前後腳進入屋内,繼而關上屋門。
張秀花剛在門前站定,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擡眸看去,一眼望見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姝麗。
她兀地頓住,伸手指着地上的人:“她……她……她……”
蘇荷答得幹脆,“死了。”
聽到“死了”二字時,張秀花蓦地雙腿發軟,整個人都開始打顫。
她看向春蘭,春蘭正在縮着肩哭。
她又看向蘇荷,蘇荷雖面色平靜,但從她下沉的眉眼裡可猜到剛剛屋内發生了大事。
張秀花慌得連舌頭與牙齒都不聽使喚了:“荷荷,春……春蘭,你……你們……”
“李姝麗要殺我們二人,所以我将她殺了。”蘇荷語氣從容。
張秀花驚惶無措,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我……我去将門外的護衛引開,荷荷,春蘭,你們趕緊逃。”她說着轉身就要出屋。
蘇荷一把拉住她:“姑姑,我們逃不掉的,屆時官府四處緝拿,我們唯有被斬首一條路。”
張秀花落下淚來:“那該如何是好?”
“若姑姑願意幫我們,還請姑姑瞞過門外的護衛,為我們取來麻袋、繩子,還有水,好将此地清理幹淨。”
“清理幹淨之後呢?”
“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張秀花再次看了眼地上的屍體,踉跄了一下:“好,我……我現在便去找繩子、麻袋,對了,還有水,我就說……就說小姐要沐浴。”說完提腳出了屋。
不過片刻,張秀花便提來了幾桶清水。
她将麻袋和繩子藏在水桶裡,成功地瞞過了護衛。
她還去台階下吩咐護衛:“小姐今日疲累得很,你們也不必在此守夜了,都回屋歇着去吧。”
兩個護衛一個叫金安,一個叫金順。
金安不解:“平時不都是蘇姑娘來傳話麼,今日怎的變成張姑姑了?”
張秀花故作平靜地壓低聲音:“蘇姑娘今日挨打了,傳不動話了,你們也知道小姐的脾氣,莫要再多問了。”
金安金順不疑有他,轉身回了屋。
正房内,三人合力将李姝麗裝進麻袋,用繩子紮緊,接着再用清水洗淨染血的地磚,忙完已到半夜寅時。
春蘭看着被捆成粽子的李姝麗,小聲問:“這個……要怎麼辦?”
蘇荷答:“擡去後山埋了。”
于是三人再次合力将李姝麗擡出屋子,擡往别院的後山。
後山的山道上,兩名男子在夜色中相攜而行。
一名男子身着黑衣,步履遲緩,俨然是受了傷。
另一名男子也傷得不輕,看似是黑衣男子的随從。
随從的語氣期期艾艾:“頭兒明知……明知是個陷阱,卻還要單槍匹馬地來。”
又說:“頭兒可還挺得住?”
黑衣男子喘了口氣:“你且少說兩句,留些氣力趕路。”
二人中埋伏受傷,一路被人追殺,偏偏沿途還滿目荒涼餓殍遍野,導緻二人已整整三日滴米未進了。
随從滿腹委屈:“小人若是不說話,便要餓暈了過去。”
黑衣男子垂首,懶得再理他。
随從又問:“頭兒難道不餓麼?”
黑衣男子仍不理他。
“頭兒若是餓的話,便想想昌隆酒樓裡的……”他話還未說完,便兀地見主子倒了下去。
随從驚呼一聲“頭兒”,急忙伸手去扶,卻連帶着自己也滾到了路邊的草叢裡。
“頭兒……頭兒可還好?”
黑衣男子疲憊地躺在路邊,道了聲,“還好!”
二人緩了緩,吃力地爬起來。
垂眸間,随從蓦地發現草叢裡有個圓乎乎的饅頭。
他大喜,連忙撿起饅頭塞到主子手裡,繼而躬身走向草叢另一頭,不過片刻,他又找到了一個饅頭。
“當真天無絕人之路,頭兒快些吃。”随從說完自己先咬了一口。
黑衣男子面露疑惑:“此地為何會有饅頭?”
随從理了理自己聽到的八卦:“京城李家在此處有座别院,聽聞李家嫡女李姝麗與繼母不和被發配來了别院,又聽聞那李姝麗時常在這山道上放置食物救濟饑民,估計這饅頭是她放的。”
黑衣男子輕舒一口氣:“李姝麗,大善也。”
二人吃下饅頭,總算恢複了些許體力。
黑衣男子看了眼天色:“待在這山道太紮眼,咱們去山上找個落腳點歇一歇,等天亮了再進城也不遲。”
随從點頭應了聲“是”。
二人相攜着走進旁邊的山林。
而在山林中,蘇荷正在挖坑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