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初荔略加思考,快步跟去一樓。
虞守白在前面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才又繼續下樓,來到被除妖弟子們隔開的廊道盡頭。
婦人手腳被縛,蜷在地上,還是那張含辛茹苦的臉,此刻卻異常蒼白,也不再有那股為了生計、讒言媚色的生動,而是彌漫着死氣的、極為漠然的表情。
趙初荔心頭凜然,突然想起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婦人的姓名。
“你叫什麼?”虞守白與她并無靈犀,開口卻問出了她此時所想。
婦人唇角抽動,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斜睨向他二人:“你們相信我說的是真話?”
虞守白不辨喜怒:“身上有魅氣,你早知自己活不了太久吧?“
魅氣?
所有除妖弟子聽到後,都發出了冷嘶,有的甚至瞬間血色盡失,神色忌憚至極。
“何為魅氣?”趙初荔下意識好學。
虞守白淡聲:“沒有本體,非鬼非妖,由世間異氣而生的害人之物,所産生的邪毒之氣,魅氣狡猾難收捉,極難察覺,妖氣之所以容易感知,是因為其修為遠遠在魅之下。”
趙初荔眼前一亮,那得值多少積分?
“可是蘇聞海身上并無魅氣,他的死雖然跟魅有關,卻不能斷言是被魅所害,這當中一定還有别的隐情。”
虞守白于深思中看了她一眼。
在場的人皆表情凝重,如喪考妣,其中一名頗有經驗的弟子說:“師叔祖,我入除妖門二十餘載,從未見到過一隻魅,究竟是為何,會出現這種逆邪?咱們能對付它嗎?”
魅不是普通的妖邪,是應世間異氣而生的大邪物。
虞守白的狹長黑眸淬着清藍的光,極輕地掃在趙初荔這個異數身上。論起異常,還有比她更可疑的嗎?
“能對付,不管它是應何而生,身為邪物始終受正氣克制。”他側身,這婦人時日不多了,在她死之前,最好能掏出一些話,查清魅邪的來路。
收到弟子傳訊,葉眉蛟煞白着臉,後怕出一身冷汗,從二樓一路小跑,來到婦人面前,聲色俱厲:“不肯說實話是吧?你勾結的不是普通的妖邪,将來除了自己性命不保,還要承擔連坐之罪!”
婦人竟露出了鄙夷,把臉貼在地上,仿佛靠的是家中的枕頭,索性對她閉眼不理。
“她說過要養三個孩子。”趙初荔回味此前的對話,“未必全是杜撰,既然每天出入寶璐樓,總有人多少會知道她的行蹤,不如先找到她的家人,來人,去把寶璐樓的東家叫來。”
婦人笑容嘲諷,嘴角揚起僵遲的弧度,勾帶着幾分深藏的凄涼。
葉家弟子很快帶來了寶璐樓的東家,是一名中年男子,滿臉寫着生意算計,哈腰跟在後面:“小人言六,是慶陽侯府管事,也是這寶璐樓的代東家,不知殿下駕幸,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趙初荔像是沒聽見什麼慶陽侯府,伸手點了點地上的婦人:“此人是寶璐樓的酒博士,她勾結妖邪害人,現在本殿要起她的底,快把你知道的,能搜集到的有關此人的所有事,通通當面道來。”
言六聞言,彎腰上前辨認,大驚失色道:“是你勾結妖邪?”
見婦人厭倦地挪開視線,言六挑眉驚悚:“此人名叫蕭茵娘,家住善化坊,自稱是個寡婦。”
葉眉蛟眼中猶豫不定,虞守白側眸向她,微微搖頭,趙初荔也判定婦人的信息是捏造的,遂問道:“有誰見過她出現在善化坊?”
言六回想後,極為肯定道::“有!去慶陽侯府要路過善化坊,我家娘子曾在路上見過她。”
葉眉蛟喚弟子:“去查一查,她是路過辦事,還是真的住在那裡。”
這時,婦人突兀地睜開眼,歉疚地對言六一笑:“東家,對不住了。”
虞守白迅即飛出一道符紙,貼在她的額面,符紙冒出黑氣,然而已經來不及,兩道黑血沿着她嘴角蜿蜒滲出,婦人哇的一聲,又嘔出大攤黑血,表情扭曲痛苦,馬上就沒了氣息。
“我給她服過清心丸了!”葉眉蛟大驚,“那魅氣真就厲害至此?”
虞守白看了一眼趙初荔,不知在心底轉着什麼主意。
趙初荔被他懷疑得面青顫抖,甚至想發瘋。
難道在萬水閣,她差點被怪風害死是在演戲?她跟來盤問,也是為了殺人滅口?
她氣極發出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