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趙初荔望着他,笑容惡劣:“我要把它的對角挂在寝殿裡,日日觀賞。”
那表情也像是在隐喻他,虞守白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後退一步,選擇離她最遠的石頭坐下。
“他們去了多久了?”趙初荔對令月喊道。
令月站在水潭高岸,聞言掐着手計算:“才半炷香,殿下莫要心急。”
虞守白卻眉心一動,半炷香的功夫,葉眉蛟三人能解決多少妖邪?竟還拿不下一隻麋鹿?
他更加疑窦叢生,視線投向他們離開的方向,開啟了若孚境。
命數更改之後,若孚境也變得大不相同,如今他可随心所欲更改私秘境中的萬物,借助私秘境抵達任何想去之處,且他本尊還能留在原地,與人正常交談。
他來到了密林中,追逐葉眉蛟等人的腳步。沿着他們留下的标記,追出幾裡之後,便驟然不見了任何标記,也沒了鹿的腳印。
野林子上方太陽高照,林地下方卻陰影叢叢,幽森鬼域。虞守白原地轉圈,仰頭看着頭頂的太陽,分辨方位。
頭頂之間忽然光芒萬盛,響起了一個孤獨吟唱的女聲:
“黑岩畿,黑岩畿,
君既為侬死,獨生為誰施?
歡若見憐時,棺木為侬開。”
聲音傳透山林,風聲、蟲聲、鳥聲,也陸續加入了吟唱,反複響徹在耳邊。
虞守白心念電閃,意識到進入了靈物控制的異界,葉眉蛟和鄭家雙生子消失在這裡,難道已經遭遇了不測?
為救師門,他來不及多想,迅速運功,盤旋在頭頂上方的鬼魅般的吟唱漸漸變低,聲音消寂之後,一棵巨樹之上,仰面朝天地降落下一名少女。
少女穿着粗制布衣,在空中愉悅地攤開四肢,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閃着錦緞的光澤,她似乎毫不擔心落地受傷,臨近地面之際,少女在突然一個空翻,穩穩地站到了樹葉堆簇的泥土之上。
少女歪着頭,嘻嘻一笑,金色琉璃眼瞳渾圓似珠。
黑鈴安靜如初,表示此物非妖。但虞守白未敢輕舉妄動,他心知肚明,此物絕不可能是人。
少女的神态天真充滿好奇,緩緩地向他走來。
“我的人是不是被你帶走了?”虞守白問。
“你不喜歡我的歌謠?”少女張口,反問于他,那聲音比口型慢了一拍。
虞守白的心猛地一沉:“我隻是在尋找我的同伴,你的鹿帶走了他們。”
少女咯咯大笑,歪頭道:“你是說蓮花奴嗎?它雖然頑皮,卻從不随意把人帶走。”
說完,少女雙目一閃,琉璃眼瞳光彩變換,赤金藍紫,不過瞬間交替。
虞守白腳下猛地發生巨震,他幾乎站立不穩,不得已騰空而起,落在了樹枝上,而少女所站之處卻毫無變化,俨然跟他是兩個空間。
少女捧腹大笑,指着他問:“你這是什麼玩具?”
若孚境被識破,虞守白皺眉不語,這東西非妖非魅,不知來路,她用麋鹿引誘人類,到底有何圖謀?
他救人心急,打算不再與她廢話,解下黑鈴抛到空中,黑鈴金光大熾,而少女卻毫無懼色,反倒迎着黑鈴射出的強烈法光靠近了去。
虞守白從樹上暴起,直襲少女要害。
“你這個人類,就不會好好說話嗎?”
少女疾急後退,銀白的長發飄起來蓋住臉,慢一拍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愈發怪異橫生。
“你把人藏在哪裡了?速交出來!各行其道!”虞守白攻勢更狠,不等她反應,再次卷土襲來。
少女在半空中上下騰躍,躲避他的攻擊,功力雖不強,卻也能遊刃有餘地自我保護。
虞守白越發感到難辦,不知闖入了什麼靈界,若對方就是不肯放人,隻怕此番難以收場。
他從最高的樹頂上伏身直下,雙手蘊滿法咒,拍向少女的後背。
少女向前撲倒,然而她躲避不夠及時,還是在法咒的範圍之内。
少女呀地一聲,吐了口血,血色鮮紅,卻無血的氣味。
這讓虞守白确定了她的來路——異靈族。
此物非人非妖,處于人界和妖界的灰色地帶,是造物主偶爾滋生的一類靈物,雖極其罕見,法力卻也不強,倒也不難對付,隻是此物生活的異界十分隐秘,若無引導根本進不去。
少女受了傷,琉璃眼洩出了怨恨之色,她趴在地上,指了指虞守白來時的方向。
虞守白不解其意,逼近威脅她道:“你把人藏在哪裡了?”
少女咳嗽幾聲,又吐了些血,她仰起頭,笑聲輕揚而詭谲:“那三個人隻是路過,我根本沒有唱歌給他們聽,我隻唱給你聽。”
虞守白猶如被人擊中了後腦,嗡地一下,意識撕裂,天旋地轉。
趁他發愣之際,少女靈活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朝着山林深處跑去,一邊跑,一邊唱:
“黑岩畿,黑岩畿,
君既為侬死,獨生為誰施?
歡若見憐時,棺木為侬開。”
虞守白迅速收回若孚境,因為少女剛才所指的方向,正是瀑布下的淺潭!
待他定睛,看向趙初荔所坐的石頭時,上面卻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