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縱身躍下懸崖的那一刻,呼嘯的風聲裹挾着她破碎的過往在耳邊轟鳴。她本以為洶湧的江水會将自己吞噬,卻被崖邊橫生的藤蔓勾住了衣袍。劇烈的疼痛從腰間傳來,她低頭看着滲血的傷口,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被命運推向深淵的夜晚。
那年,她不過是江南小鎮上繡坊的一名繡娘,與青梅竹馬的情郎相約白首。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降臨,當地惡霸觊觎她的美貌,為逼她就範,先是誣陷她的情郎偷盜,将其投入大牢折磨緻死,又派人縱火燒了繡坊,害她失去雙親。走投無路的柳如煙,在街頭餓暈後,被走私幫派的人發現并帶走。從那以後,她為了複仇,甘心成為幫派手中的利刃,逐漸迷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挂在懸崖上的柳如煙,看着崖底翻湧的江水,忽然想起張允濟質問她時眼中的痛心與惋惜。那些因她的毒藥而痛苦死去的人,還有為守護正義犧牲的王虎、趙捕快,他們的面容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她顫抖着雙手,扯斷纏繞的藤蔓,墜入江水。在冰冷的水流中,她沒有掙紮,任由身體随波逐流,仿佛這樣就能洗淨自己滿身的罪孽。
幸運的是,柳如煙被下遊的漁民救起。醒來時,她躺在一間簡陋卻溫暖的農舍裡,床頭坐着一位滿臉慈祥的老婦人。老婦人告訴她,自己的兒子也是被走私幫派所害,這些年她獨自生活,心中滿是怨恨。直到看到奄奄一息的柳如煙,她突然覺得,或許放下仇恨,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柳如煙在老婦人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康複,她開始幫老婦人打理農活,與村民們相處。在這裡,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善意與溫暖。每當夜深人靜,她都會想起那場慘烈的戰鬥,想起張允濟說的“無論有何苦衷,都不能成為作惡的理由”。她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湧來,終于下定決心,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柳如煙告别老婦人,踏上了回返之路。她悄悄收集着走私幫派殘餘勢力的線索,将信息寫成密信,藏在老宅一處暗格裡,并設法通知了官府。
暮春的江州城被一層薄霧籠罩,水汽氤氲在青石闆路上,倒映着張允濟匆匆的身影。他攥着剛從柳如煙舊宅暗格裡取出的圖紙與賬本,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圖紙上詳細标注着漕運船隊沉沒的地點與暗礁分布,賬本裡密密麻麻的字迹,更是記錄着官員與走私團夥勾結的罪證。
張允濟将東西小心翼翼地藏進懷中,擡眼望向灰暗的天空,心中盤算着收網計劃。突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巷尾傳來,他警覺地轉過身,手已握住腰間的佩刀。隻見幾個黑影如鬼魅般從牆頭躍下,黑衣蒙面,手中寒光閃爍的利刃直指他而來。
“果然不肯輕易罷休。”張允濟低聲自語,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他迅速抽出佩刀,刀刃與夜色融為一體,在霧霭中劃出一道道淩厲的弧線。黑衣人攻勢迅猛,招招緻命,張允濟憑借多年辦案積累的經驗和敏捷的身手,堪堪抵擋。
打鬥聲在寂靜的巷子裡格外刺耳,張允濟身上逐漸出現幾處傷口,鮮血浸透了衣衫。就在他漸感體力不支,局勢愈發危急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從街角沖出。柳如煙一襲素白長裙,發絲淩亂,眼中滿是焦急與擔憂。
“張大人!”柳如煙大喊一聲,奮力将手中的密信塞進張允濟手中,“黑衣人是你最信任的人……”話音未落,一名黑衣人瞅準時機,揮刀向柳如煙砍去。張允濟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沖上前,用身體擋住了那緻命的一擊。刀鋒劃過他的後背,劇痛瞬間蔓延全身,但他死死護着懷中的密信和柳如煙。
柳如煙看着張允濟為自己受傷,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你為何如此傻!”她顫抖着雙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張允濟。張允濟強撐着精神,将密信緊緊攥在手中,對着柳如煙露出一個蒼白趕到,黑衣人見勢不妙,迅速撤離。張允濟在官兵的攙扶下,靠在牆邊,緩緩打開密信。信紙上的字迹讓他震驚不已,落款竟是失蹤已久的師爺。曾經那個與他日夜相伴,協助他處理大小案件的得力助手,竟與這一系列陰謀有關,他的心中翻湧起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失望,更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痛心。
柳如煙蹲在張允濟身旁,輕聲說道:“那日我回到舊宅,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了這個暗格。裡面除了這些圖紙賬本,還有師爺留下的字條。他說自己是被逼無奈,這些年一直想找機會向你坦白,卻始終沒有勇氣……”她的聲音哽咽,“我知道你一直把他當作親人,如今這般,你……”
張允濟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波瀾:“這些年,我與他一同經曆了無數案件,以為彼此心意相通。卻不想,他竟藏着這樣的秘密。”他睜開眼,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但無論如何,真相必須大白,律法不容踐踏。”
回到衙門後,張允濟強忍着傷痛,連夜研讀密信和賬本。師爺在信中詳細講述了自己被威脅的經過。原來,多年前,師爺的家人被走私團夥控制,為了保護家人,他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安排,在衙門内部傳遞消息,為走私活動提供便利。随着時間推移,他的愧疚與痛苦日益加深,卻又無法擺脫這罪惡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