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行了五日,要靠近鄰近的碼頭下船補給,此番随行的飛羽衛暗哨隻有兩位,一個跟着珂甯下船去采買,一個守在甲闆上。
無言咳嗽着走出了船艙,這幾日乘船而行,他不大舒服,“我想下去走走。”
暗哨猶豫了片刻,又聽無言說起,“我不會走太遠,船上太悶,我不大舒服。”
他這才答應了,“行,我陪公子下去走走。”
無言戴上了風帽,遮住了蒼白的面色,這些時日,他反而看着比在長樂宮時病得還重,珂甯給他把過兩回脈,今天下船停靠也是為了抓藥。
一方風土一方人情,此地已經離金陵極遠,比不上金陵繁榮,也比不上金陵風景好,連河道都窄了許多,明明是春日裡,連雨水都極少。
無言上了岸,頭一陣眩暈,低低地咳嗽了一回,走了一段路,“我有些口渴,我們坐着喝杯茶吧。”
“也好。”暗哨陪着他坐下,點了一壺茶,客氣問道:“公子還想要些什麼,離啟程還有些時間。”
“不必了,多謝。”無言喝着茶,而後卻一味咳嗽着。
都知道他身體不好,之前公主一時将他軟禁在含元殿,一時又讓他做這做那,但除了公主,旁人都是待他小心翼翼的。
他直到上船後還在咳嗽着,珂甯提了藥回船以後,聽見他咳嗽,趕緊給他把脈,脈象紊亂,還不等她多問,他咳出了一口血,落在手帕上,像是一朵落梅。
珂甯皺起了眉,“不成,咱們今日不能趕路了,若是水路上出了事,不好尋藥。”
“我們要在此地住上幾日了。”
所以他們幹脆下岸,住到了停靠的甯縣的客棧,一行八人,四人留在船上,四人住進了客棧,下船之前,無言還記着帶上了聽雨,此身無一物,隻有這一張聽雨還在。
住進了客棧,咳嗽聲沙啞着響了一整夜。
*
孫顯真按捺不住性子,他真不想成為全上京的笑柄,可公主府整日裡進進出出的戲子,越來越多的風聲傳進她耳朵了。
他再也受不了,不顧孫家人阻攔,直接進了公主府,他是驸馬,按照禮法,驸馬要見公主也需得求見,隻是今日他暢通為主就入了公主府,直達主院。
主院内傳出了琴聲,他聽着就心煩,他在家中如今門都不敢出了,裴雁回還敢在府中與男人厮混?
她是公主又如何?嫁了人就要有為人婦的樣子,恪守婦道。
“驸馬,您來了。”九歌在門前迎了他,與他見禮。
孫顯真壓着怒氣,“讓開。”
“公主此刻正在賞樂,驸馬何不等等?”九歌攔他。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攔我?讓開。”孫顯真最是厭煩公主,連帶着公主府的人都是他的眼中刺。
從前他忌憚裴雁回性子,如今他還怕什麼?她是個公主又如何,這天下也不是她的。
九歌也不是真的要攔他,此刻被他一罵就低頭退到了一旁,讓孫顯真進去了,她看着孫顯真怒氣沖沖的背影,心道果真是仗着太後的勢,這孫家也是抖落了起來,從前孫顯真哪裡有這個膽子闖公主府,他不過是有個徒有其表的草包,可這世事,就是如此,草包仗了勢就以為是自己厲害,而非是仗勢欺人。
孫顯真一路走到了前廳,有宮人守在兩旁攔不住他,他大步流星走了進去,就看見有樂師在撫琴,而裴雁回坐在主座阖眼聽曲,她有手下坐着一人,戴着銀色面具,此刻起身看着他,“大膽,你是何人,敢擅闖此地?”
孫顯真氣笑了,“我還沒問你是誰呢,你還敢問我?”
“你是個什麼東西,還不滾出去,憑你也配與我說話?”
樂師已經停止奏樂,裴雁回這才睜開了雙眼,問道:“怎麼不彈了?”
孫顯真氣急,“裴雁回,你當真是不知廉恥。”
裴雁回這才擡眼看着他,“驸馬此話是何意,本宮怎麼聽不明白。”
“你!”孫顯真指着她,“你還要我說出來嗎?你知道不知道整個上京都知道你的醜事,你害的我丢了多大的臉,你知不知道?”
裴雁回并不看他,隻與謝長流說了一句,“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時候我再與你說話。”
謝長流不确定能不能走,眼前這個男人可來者不善,“公主,可要我留下保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