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桃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是真的很文靜。
一說話,那樣子就不太符合文靜的定義了。
倒不是說吵得慌,而是她說話太密,沈知微有時候聽着都怕對方當場給自己來一段rap。
詭辯的能力沒看見,嘴皮子确實是溜。
聽聞桃說長篇大論的時候,沈知微稍稍有些走神,治理國家的人才裡,應該不會包括一個話唠吧?
話唠很容易管不住嘴,這在官場上可是禁忌,所以她找個這樣年紀輕,沒經驗還話唠的小姑娘來做官,肯定不會影響她亡國的進程。
關鍵是,她還給小姑娘提供了一個公務員實習崗位,以後小姑娘還想深造,簡曆拿出去,絕對能讓其他國君争着搶着要。
沈知微這麼一想,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善人。
“行,便封你為……”沈知微剛說個開頭,就頓住了。
她有原身的部分記憶,對朝中官職已經有了初步了解,再加上這兩天聞太傅為她授課,以前那些聽起來陌生極了的官名,已經熟悉起來。
可再熟悉,沈知微也有點兒弄不明白那些官員都是幹什麼的。
周朝以禮樂治國,和後世的法治有很大的不同。
法在如今,隻不過是一個小道,法可以管理庶民,管理部分貴族,卻沒法管到大貴族和王族頭上。
正是因為法有一定的局限性,才導緻法治無法施展開來。
這讓沈知微特别不舒服,她完全沒法适應一個無法無天的世界。
禮法算是周朝的法,可禮法規定的并沒有那麼細,殺人償命的觀點都沒有出現。
沈知微一想到這兒,興緻缺缺地擡了擡眼皮,接着說:“暫入秋官名下,為從事。”
聞太傅震驚,秋官司寇乃是掌管刑罰之事的官職,現在的司寇乃是出身姜家的姜濱。
姜濱其人不足說,沒什麼才能,主要是出身好,但凡有點兒本事就不會還留在景昌了。
關鍵是秋官麾下從事也是要負責審案子的,聞桃才剛入朝,就讓她去負責審案判罰,聞太傅擔心聞桃做不好。
這就相當于沈知微把人安排到了刑部當侍郎。
其實聞桃口才好,更應該去春官名下,宗伯掌邦禮,與人打交道的次數比較多。
簡單粗暴理解為禮部也行,也算是禮部前身。
但沈知微又不是真的要将周朝治理得蒸蒸日上,她當然不會将合适的人才放在合适的位子上。
聞太傅還想說什麼,聞桃遞給父親一個眼神,父女倆謝了恩典,領下差事。
沈知微還要去看匠人,盯着他們打鐵鍋,見這邊沒事了,就讓他們先走。
聞家二人一出宮殿,聞太傅立馬問起聞桃:“剛剛在殿内,你為何要應下司寇從事的官職?你若是做不好,辜負大王的信任,又該如何是好呢?”
“阿父不必擔憂,大王既然願意點兒為司寇從事,必定早有安排,況且,兒還沒有去做,阿父如何認定兒做不成呢?”
聞桃是個性子堅韌的人,說難聽點兒,就是很倔。
她認定的事情,她是一定要去做的,并且還會做到最好。
一如當年她要讀書,就一路讀到了汴國,她想要名師,就愣是求着昶子收下她為徒。
現在她要報效大王,那大王給她的任何恩典,她都會做到最好。
回去就翻書,她定要背下所有禮法,還有管理庶民的律法!
沈知微帶人去看那些工匠。
帶着的人自然就是胡幼安。
現在沈知微最信任的人就是胡幼安了,因為對方和原身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還有恩于對方,最主要的是,這幾年原身和胡幼安沒見過面。
無論沈知微性情上有什麼變化,胡幼安都不會知道。
而胡幼安身手十分好,還是女子,可以貼身保護沈知微,沈知微當然會很看重她。
有人肯定會問了,沈知微的目标不是成為亡國之君嗎?為什麼還要人貼身保護她。
當然是因為沈知微并不打算成為亡君。
沈知微坐在馬車上,今日她坐着的馬車是敞篷,太陽照在她身上,曬得人暖洋洋的。
眯着眼睛看禦馬的胡幼安,沈知微問道:“幼安很高興啊。”
沒錯,胡幼安特别高興,那種高興的心情,已經透過胡幼安沒什麼表情的臉,準确傳達給沈知微了。
“大王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人,以後那些官員再不敢對大王說謊了,而且聞太傅也認可了大王的治國理念,幼安因此歡喜。”
胡幼安還記得剛剛登上王位時的大王,強自鎮定之下,滿是惶恐難安。
與今日輕松理政的大王,好似兩人。
沈知微聽到“治國理念”這四個字時,在心裡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什麼治國理念?她有那玩意嗎?
沈知微不知道該怎麼說,跟胡幼安解釋,那就得說明白自己治國是奔着把國家治沒去的,這個說辭聽起來比她擁有治國理念更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