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家具陳蘊接受随便湊合湊合,可床關乎到每天三分之一時間的生命質量,說什麼都不能馬虎。
這所謂的不能馬虎,其實也就是麻煩黃蓮介紹個木匠買了張舊木架子床。
廠區商店裡也有新床,可陳蘊手裡沒票,屬于隻能看不能想的範疇。
“就是最右邊那一間。”
站在二十五棟家屬樓下,黃蓮指向五樓最右邊一扇綠色木門。
“五一五旁邊就一個鄰居,而且我親自上樓去看過,房間比其他幾間都大不少,我當然得先幫你搶到手……”
爬樓間,黃蓮還笑着說起因為擔心别人搶先一步,和人跑着上樓的趣事。
陳蘊非常感激地又說了遍謝謝。
“你家的事我也聽說了。”黃蓮歎了口氣搖頭,接着輕拍陳蘊後腰:“我相信好日子肯定會來,你可千萬别自暴自棄。”
“我會的。”
宿舍門出現在眼前,老木匠比她們還先一步,早在屋裡組裝着床架子。
一間二十來平的長方形屋子。
黃蓮說是拼了老命才搶到的這間屋子,陳蘊相信她沒說假話。
隔壁窗子在前後,這間屋子的窗子在右邊牆壁上,一大扇玻璃窗讓房間被陽光所充斥。
而原先面對走廊的窗子修了個壁龛,既增加了儲物空間,還保證了屋裡的隐私。
五一五房間肉眼可見的比旁邊寬,随便隔成兩間都不成問題。
“這裡就是離廁所和水房遠了點……”黃蓮繼續說着房子的優缺點。
屋裡空空蕩蕩實在沒什麼可看,隻粗略掃過陳蘊心裡就有了個大概。
木床很快裝好,陳蘊又麻煩老木匠把床推到最裡邊靠牆處,然後在房間三分之一的位置左右牆壁各訂一顆釘子。
等送走老木匠,陳蘊把窗子打開。
房子最絕的地方絕對是窗外景色,放眼看去山巒連綿不斷,看似靜止實則洶湧翻滾的河水,就像是幅畫似的在眼前展開。
這窗前擺張書桌,累了擡頭看一看四季山川景色,還愁有什麼煩惱解不開……
陳蘊看得入迷,連窗外什麼時候站了個人都沒發現。
“高隊長!”
黃蓮帶着笑意的聲音迅速将陳蘊拉回現實,回頭看向門口,隻看到一道高大身影背光站着,五官模糊看不清長相。
不過熟悉的稱呼一下子就讓人聯想到昨晚夜間商店裡那個人。
“黃姐,昨天軟同志說的人原來是你啊!”高明笑着走進屋裡,身後一男一女也相繼走了進來。
“那還真巧。”黃蓮笑,轉身拉着陳蘊的手往前帶:“我幫陳蘊搶的屋子,人一個女同志住,我可不得上點心。”
高明其實早發現了陳蘊,隻是擔心一來就盯着人家看會被誤會,特意目不斜視地看了黃蓮半天。
總算聽到介紹,這才不急不緩地往旁邊看去。
“原來是衛生院的陳大夫,你好。”
相當純粹的革命同志見面禮儀,雙方兩手相握收回,臉上都帶着和善而得體的微笑。
“高隊長你好。”
“陳大夫要結婚了?”高明收回的手垂下,食指無意識摩挲了幾下褲子。
陳蘊手心柔軟而冰涼,與自己粗糙又潮熱的掌心完全是兩個極端,鼻尖似乎還萦繞着淡淡的香皂味。
“陳大夫情況特殊,昨天發生的事高隊長也應該聽說了吧,你們運輸隊那個張能……”
黃蓮先前就已經提過,五樓是專門給優秀單身職工分配的過渡房,能住進來的大多是要結婚亦或者剛結婚的小兩口。
心底僅剩一絲失落在黃蓮講述中迅速煙消雲散,高明那雙常年沒什麼波動的眼睛此刻像是冰封河面忽然被砸開了條細縫,微弱得旁人無法察覺。
可旁人裡不包括高明身邊的李護國,目光隻略微接觸心底便立刻驚訝的頓了頓。
兩人是發小,一同進部隊當兵又一同轉業分配到紅日機械廠,隻要眨眨眼就知道對方什麼心思。
老高這是……李護國眼底閃過笑意,悄悄往陳蘊臉上瞟了眼。
“陳大夫确實受了委屈,補償是應該的。”高明聽得濃眉緊鎖,接着目光坦蕩的看向陳蘊:“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陳大夫盡管開口。”
“你别忙着作保證……先介紹我們啊!”
一直笑盈盈瞧着的年輕女同志忽然插話進來。
阮秋個子嬌小,長相溫婉笑容恬靜,給人的第一印象相當好。
不過這姑娘性格跟長相不相符,下一秒拍到李護國身上的巴掌拍得人一個趔趄差點沒撞上牆。
李護國揉着肩膀滿臉苦笑。
“陳大夫好,我是李護國,這是我對象阮秋……”
李護國在廠子保衛科上班,兩人上周剛結婚。
後來熟悉之後陳蘊才得知,李護國和軟秋是青梅竹馬的戀人,相戀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