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說的,那首曲子沒練熟,如果在宮宴上都沒人鼓掌,會很尴尬。”
所以他才帶頭給她叫好。
小姑娘愣住了,擡頭怔怔看着蒼定野,似乎想要确定他沒有在開玩笑。
此時正值午後,陽光透過窗闆落在蒼定野的眼眸中,他定定望着她,神色認真。
丹唇微抿,白玉般的臉蛋兒飛上兩朵紅雲,鳳眸羞垂,景雲歌慌忙低下頭:
“好嘛,知道了,原諒你。”
蒼定野失笑,“謝謝雲歌。”
不知是不是變成大人的緣故,如今景雲歌已經很少看到蒼定野笑了。
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桃花眼溫柔地垂着,眸中隻有她的影子。
景雲歌大約有點明白,長大之後自己為什麼會嫁給蒼定野了。
他既沒有像小時候那樣欺負她,又對她這麼好。
——而且還長得很好看。
所以,二十二歲的自己,一定是喜歡他的。
她這樣想着,忍不住又去捏蒼定野的手指。他望向她,“嗯?”
景雲歌的臉有點紅,就像任性的小孩一樣低頭捏來捏去,聲音也軟軟的,“蒼定野,今年生辰,你想要什麼禮物?”
蒼定野搖頭,“不必費心。”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生辰了。
景雲歌歪頭望着他,“為什麼?”
在她的記憶中,生辰對于世家門閥來說是頂重要的一件事,尤其是蒼定野這種張揚愛熱鬧、又戰功赫赫的小公子。
他每年都會專門把請柬送到她家去,還非要她送禮物。
她被蒼定野吵煩了,就找娘要來庫房的鑰匙,把他拽到庫房,讓他自己随便挑。
蒼定野卻很輕狂地哼一聲,站在門口不肯進,說他隻要景雲歌親手做的禮物。
景雲歌就惡狠狠地捏他一把:“愛要不要。”
又怕被他糾纏,于是随便繡個小貓小狗小王八的手帕送給他。
沒到,蒼定野竟然就美滋滋地收下了。
她每年都用這種東西糊弄他,他每年都拿着手帕站在院子裡很滿足地傻樂。
一晃這些年過去,沒想到現在他竟然連生辰都不過了。
景雲歌說,“是擔心會很累嗎?那就不宴客,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慶祝一下就好。”
蒼定野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好。”
景雲歌已經五年沒有陪他過過生辰了。
待她記憶恢複之後,他們就會和離。
也許……
這就是他今生最後一次有她在身邊的生辰。
……
下午景雲歌去陪蒼北辰,陪他把從外面買回來的零食挨個兒拆開,放到小銀碟裡。
每拆開一樣,蒼北辰總要”哇“一聲,還用力吸吸鼻子,像是覓食的小狗崽崽。
景雲歌拿起瓷盤裡的小銀剪,各式果幹都剪了一小塊,推到蒼北辰面前。
蒼北辰吃着蜜餞,小臉蛋兒鼓鼓得,像是小倉鼠一樣。
還不忘把扣在床上的書拿起來:
“娘親,我在預習明天的功課,有一段不太懂,你能給我講講嗎?”
景雲歌頗為訝異,但還是接過書本,“可以呀。”
一邊忍不住想,自己和蒼定野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想辦法裝病逃課。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兩個不愛讀書的人,怎麼能生出一個這麼用功懂事的小孩。
蒼北辰才開蒙沒多久,現在學的是《千字文》,景雲歌倒是也能應付。她把小家夥抱在懷裡,牽着他的小手,逐字逐句地讀:
“存以甘棠,去而益詠……”
到了要翻頁的時候,她正要松開手,突然,一個小玩意兒從扉頁的夾層裡掉下來,落到了她的腿上。
景雲歌吓了一跳。
蒼定野小時候,就喜歡往書本裡夾枯樹葉子和各種奇怪的昆蟲,所以幾乎是下意識,她立刻低頭去看。
并沒有什麼奇怪的枯葉或者蟲子。
而是夢中見過的那枚紙鶴。
靜靜躺在她的裙擺上。
景雲歌和蒼北辰同時愣住了。
蒼北辰有些慌,伸手想要把紙鶴拿回來塞進袖子裡,“對不起,娘親,我不是故意的……”
他隻是舍不得扔。
看着兒子慌亂無措的模樣,景雲歌的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她拾起那枚紙鶴,放到蒼北辰的掌心,強忍着酸澀,笑道:
“這個紙鶴真好看,娘親小的時候,太傅先生就會給表現好的孩子發紙鶴。這是先生給團團的獎勵嗎?”
蒼北辰愕然擡起頭。他看着景雲歌,小心翼翼地問道,“娘親,你不會嫌棄團團很幼稚嗎?”
“不會呀。”景雲歌眼睛有點發酸,她笑着摸了摸蒼北辰的小臉蛋,“娘親隻會覺得,我的團團真厲害。娘親讀書的時候,隻知道偷懶闖禍,從來都拿不到獎勵。”
蒼北辰的臉紅了,他捧着紙鶴,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幾個月前沒有實現的願望:
“那,那……那團團想把這個紙鶴送給娘親。”
“好啊。”景雲歌把兒子抱進懷裡,“娘親一會兒就去把它放在枕邊,每天睜開眼就能想到,我兒子這麼厲害呀。”
蒼北辰很高興,把臉埋到景雲歌的頸窩裡,像小獸那樣蹭來蹭去,“我有世上最好的娘親。”
不,景雲歌想,不是的。
她抱着蒼北辰,突然輕聲說,“對不起,團團。”
蒼北辰不解,“娘親,怎麼了?”
景雲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她隻是道:“……娘親沒有照顧好你。”
“沒有呀。”蒼北辰從景雲歌懷中擡起頭,很認真地說,“娘親很愛團團的。”
嬷嬷們說,他在娘親肚子裡時,娘親吃了很多苦。
太醫讓娘親放棄,卻被娘親罵回去了。
他出生時,娘親又流了很多很多血,差點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失憶前娘親不喜歡親近他,但是他知道,生辰時那枚被人悄悄放在枕下的護身符,就是娘親給他請的。
上面有娘親的香氣。
小家夥用力抱住景雲歌,“團團也很愛娘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