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嘴道:“那地方,錢多,都是大老闆!以前我爹還跟那邊的人做過生意,不過年頭不好,賠了。”
張家畢竟是八旗子弟,他之前也不姓張,叫什麼席于飛記不清了,但張家也沒有追着八旗子弟改姓的規矩來,而是後來跟着一個老和尚的俗家姓。
算是獨樹一幟,順帶把自己稍微洗一下。
估計可能也是因為這樣,雖然張大嘴之前受過一段日子的罪,但這幾年稍微舒服了一些,街道還給他安排了拉闆車的活兒,日子勉強能過。
京城可不缺這些遺老遺少,高調的有錢的要麼出國了,要麼被弄去西北了,剩下的都低調起來,平日裡頭都不擡,恨不得門也不出。
席家離車站近,很快就到了。
席于飛給了錢,張大嘴一開始說不要,但架不住硬塞,還是收下了。
“給孩子們吃。”他又往張大嘴兜裡塞了一把大白兔。
“啧,好東西啊!”張大嘴把給孩子吃幾個字直接無視掉,抓起一顆剝開包裝就塞進嘴裡,“香!”
席于飛無語,“成了,我到家了,您了忙去吧。”
“成,您也忙着!”張大嘴拉長腔調,嬉皮笑臉的上車走了。
進了家門,院子裡晾曬的都是床單被罩。
曾柳華正在跟大兒媳婦擰被單子呢,聽見動靜往門口看,“誰啊?”
“還能有誰啊?你兒子我啊!”席于飛拖着蛇皮袋子,笑嘻嘻的走進來,“娘诶,想死我了。”
“哎喲我大寶!”曾柳華把被單子往大兒媳婦手裡一塞,颠颠的跑過來,“看我大寶,哎喲這幾天累的不行吧?怎麼又瘦了啊。”
“哪兒就瘦了?我還長了點肉呢,這幾天可沒少吃。”席于飛進了門,回手把院門關上了,壓低聲音道:“我給娘帶了好東西,走走走,進屋看去。”
曾柳華看着腳底下的蛇皮袋子,一拎,“還挺沉,放的什麼啊?”
“進屋進屋,進屋說!”席于飛拎着他的帆布包往正房走,“大嫂二嫂,忙完進屋啊。”
屋裡炕上也放着一堆估計是剛彈好還沒來得及繃面子的棉花卷。
畢竟京城也開始冷下來了,家家戶戶都在曬冬天的鋪蓋衣裳。
棉花要彈,被單子拆下來要洗,棉衣棉褲也要晾曬,否則裡面闆結,穿着不暖和。
席于飛先把帆布袋子往炕上一撂,然後把棉花卷往炕裡面推,自己脫鞋上炕,“娘,看我給你們帶的好東西。滬市那邊的糖,點心,還有下飯的醬跟醬豆腐。”
醬豆腐在南方叫腐乳,在北方很多地方都叫它醬豆腐。
曾柳華看着一炕的東西,第一個想法不是兒子把工資都花了,而是——
“哎喲,還是大寶知道心疼人,去這麼老遠的地方,還知道給家裡買東西回來。”
剛進門的大嫂二嫂面面相觑,知道自己這個婆婆媽心眼子都偏咯吱窩了。
但沒辦法,誰讓小六是家裡寵着長大的,還去東北受了三年罪呢。
那一壇子醬豆腐得上百塊,大嫂心疼的不行,“這得多少錢啊……”
還有這麼多糖和點心,小六日子不過了啊?
曾柳華想說又沒花你的錢,但立馬想起來自己還欠着老大媳婦娘家五百塊饑荒,于是換了個畫風,“難得出去一趟,也是大寶的好心,你看看你,有的吃還不成?”
“娘,我不是那意思。”大嫂有點兒尴尬。
“娘,大嫂就是過節省習慣了。”二嫂連忙幫着找補。
她們這個婆婆看上去好說話,但前提是别跟小六相關。但凡牽扯到席于飛,婆婆立馬翻臉。
“娘,大嫂二嫂,這次出門我還賺錢了呢。”席于飛坐在炕上,把蛇皮袋子也扯上來,解開上面的繩子,“當當當當!!”
他拽着袋子下面的角,用力往外抖。
“我的天哪!!”一屋子女人都驚呆了。
一摞摞的布,一團團顔色鮮豔的毛線,就這麼稀裡嘩啦的從袋子裡滾了出來。
“你這是,你……”曾柳華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大寶啊,咱家可不興去幹攔路搶劫的事兒啊。”
出去一趟拿回來這麼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票?
大寶身上帶的錢可絕對不夠!
“娘,您這話說的,我不是說了嗎我賺錢了!”席于飛哭笑不得,“我跟着我大師兄還有我師父,幫人倒騰瑕疵布和毛線,賺了些錢,然後又買了好多,還跟大師兄借了點兒。娘,這可不是普通的毛線,這是羊絨線。貼身穿都不紮得慌,回頭給咱家裡人一人一件毛坎肩,穿襯衣裡面。”
二嫂拿起一團毛線捏了捏,“我的娘诶,真軟啊這個線。”
“外貿的,賺老外外彙的線,最好的線呢。”席于飛笑道:“咱們這邊市面上都買不到!”
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借口了,把鍋往老侯跟梅雨身上一甩,最後出處就是外貿瑕疵貨,反正沒人去查。
“還有這個布,瑕疵的布頭。”席于飛又把布拿過來給她們看,“廠裡直接拿的,可便宜了。這個藍色帆布的可以給家裡做褲子,做鞋面,綠色的給每個人縫個包。還有這條絨布,娘您看,這塊紅色碎花的多好看啊,給我幾個嫂子做衣裳穿!”
大嫂摸着那紅色碎花的條絨布,臉都漲紅了,“這也太好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