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有了新的主意。
……
夏楠讨厭一切打亂自己步調的東西,不論是什麼。
夏楠喜歡一切偏心自己的東西,不論是什麼。
綜上所述,夏楠讨厭穿越。
但他還挺喜歡織田作之助的。
——————
井下朋花在奔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漆黑的巷子,以前的自己從來不會拐進這樣的巷子。
天那麼黑,誰會跑進這樣的巷子裡啊!
可今天就是很奇怪,特别奇怪。
新交的池面男朋友約自己一起去健身,健身健到一半就開始講鬼故事,最後發展到實踐作死。
沒錯就是作死。
有病吧!
換作以前的她絕對不會去幹這樣蠢事的,絕對!
“啊啊啊啊啊啊!”
井下朋花崩潰的往前跑。
她想起了惠子讓自己一定貼身攜帶的禦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為什麼要摘掉!
——就為了一個男人?區區池面!
現在後悔也沒什麼用。
朋花臉上精緻的妝容已經花了,長時間的劇烈運動使她的表情十分猙獰。她的鞋跑掉了,腳上的絲襪髒兮兮的。
她顧不上這些,她隻想跑到人多的地方。
可是巷子好長,它怎麼那麼長?為什麼還跑不到頭!
每一寸蔭蔽的角落裡都是,全都是。在排水管後面,在屋檐下,在黑洞洞的窗口,在……
井下朋花摔了一跤。
她實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豈可修!”
明明好好聽話帶着禦守就可以了,明明接受惠子邀請暫時和惠子一起住十天就可以了,明明不去貪圖美色和那個玩咖露水情緣就可以了。
“豈可修!豈可修!豈可修!”
是頭發,密密麻麻的頭發,它們從四面八方來,攀上朋花漂亮的小裙子,攀上她裸露的肩膀,攀上她的脖頸。
“豈可修……”
井下朋花的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湧。
頭發好冰啊……
這裡好黑啊……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爸爸,媽媽……
惠子……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
早,七點。
街道上的行人還很少。
急促的門鈴聲不間斷的響起,剛剛搬進一樓客房沒多久的織田作之助走到窗邊,側着身,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向外面。
是認識的人。
吉川惠子。
整個探靈社目前隻有三名員工,吉川惠子是其中之一,負責每周的必需品采購和垃圾處理。
織田作之助走出房門,發現夏楠已經晃晃悠悠的下樓了。
倒是很罕見的情形。
……
夏楠打着哈欠,走到沙發邊坐下,“去請我們的客戶進門吧,助手先生。”
看起來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夏楠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沒說什麼,轉身去請人進來。
……
吉川惠子很急切。
她的手裡緊緊攥着眼熟的禦守,身上還穿着睡衣,另一隻手裡是手機。
看到窩在沙發上的夏楠,一下子沖了過來。
“社長!夏目先生!求求您救救小朋!”吉川惠子開始鞠躬,“求求您救救小朋!除了您,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求助了!”
“求求您!”
織田作之助還是第一次見到委托人上門的情況,這幾天探靈社的預約郵箱裡除了吉川惠子——沒錯又是她——除了吉川惠子的那封預約郵件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委托信息。
而吉川惠子的預約時間定的是下個月。
夏楠很耐心的等吉川惠子說完。
清晨是很安靜的時段,織田作之助是不怎麼閑話的性格,而夏楠,如果他不想說話,沒人能逼他。
整個一樓隻有吉川惠子一個人的聲音。
她忽然開始忐忑,開始害怕。
吉川惠子逐漸收聲。
她保持着彎着腰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她開始出汗,盡管天氣并不熱,甚至還有些冷。
他夢到了小朋出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探靈社,就是夏目先生。
她沒有說謊。
她想救小朋,這也是真實的。
可是……可是……
夏目先生不一樣,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吉川惠子總有這種感覺。
她的感覺一向很準。
會不會,會不會,那點隐蔽的試探……
咔。
一聲清脆的聲響。
吉川惠子猛的一抖,她有些不敢擡頭。
“現燒水很費時間,所以隻有冰水。”
一道很平穩的聲音響起。
“請用。”
是織田先生。
惠子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好像忽然又放松了些。
織田先生是很溫柔的人,之前看到她搬大型雜物很費力,還會來搭把手。
吉川惠子對他的印象非常好。
是一位冷冰冰,又暖洋洋的人。
雖然之前隻見過一次面。
平穩的聲音安撫了她躁動的情緒,吉川惠子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吉川惠子鼓起勇氣,擡起頭。
“惠子小姐。”
吉川惠子再次屏住呼吸,她看到夏目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織田先生。
夏目先生現在在看她了。
“……惠子小姐,你知道的,本社隻接預約。”
吉川惠子深吸一口氣。
——加油,惠子。
“我,我預約過的,夏目先生。”
“嗯,我知道,你預約過,時間是下個月。”
輕飄飄的嗓音。
夏目先生說話總是這樣,輕飄飄的,像霧。
吉川惠子的嘴唇開始抖動,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點勇氣在夏目先生不帶感情的注視下開始消散。
“你可以離開了。”
不,我不能離開。
我不能離開。
……
吉川惠子從小就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樣。
她會突然不願意坐幼稚園的校車,非要母親騎自行車送。
她會突然不願意父親離開,在父親出差前哭鬧不止。
她會突然提出搬家,悄悄告訴父母對面空着的那家裡的貓很吓人。
慢慢的,長大的吉川惠子逐漸發現,她好像能提前預感到危險。
爸爸媽媽教會她保守秘密,教會她保護自己,她很乖,這個秘密,她一直保守的很好。
……
夏目先生是位很可怕的人。
吉川惠子在第一次見到對方時就有了這樣的感覺,盡管夏目先生長着一張可以直接原地出道的臉,也沒有做出什麼會令人害怕的事。
可她就是害怕,不受控制。
夏目先生很可怕。
可怕,卻并不危險。
危險的房子,可怕的夏目先生,還有溫暖的禦守。
很矛盾,但是這些都和夏目先生有關,就顯得,似乎,又不那麼矛盾了。
吉川惠子很害怕,又緊張又害怕,她憋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她沒有感受到危險,這裡并不危險。
她知道的,夏目先生并不危險。
“嘤——”
——————
哭了。
夏楠窩在沙發上,對面的吉川惠子把自己哭成了皺巴巴的橘子。
他看了一會兒。
“惠子小姐。”
吉川惠子立刻屏住呼吸,眼淚都止住了。
以及鞠躬,總是少不了的鞠躬。
聲控一樣。
夏楠立起一條腿,手肘放在膝蓋上,托着下巴,“惠子小姐。”
吉川惠子又鞠了一躬。
還真是聲控啊。
“惠子小姐。”
鞠躬+3
夏楠輕笑了一聲。
“惠子小姐,”就着鞠躬+4,夏楠緩緩的說,“探靈社的每一條規則,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隻接受預約是,員工不得以公謀私是,全職正式員工擁有一次插隊的權利,也是。”
織田作之助看向了夏楠。
吉川惠子卻沒有,作為主要接收對象,她還沒能反應過來。
“所以,惠子小姐,”鞠躬+5,夏楠微微笑着,伸出手,“要成為我的正式員工嗎?全職的那種。”
吉川惠子愣住了,她緩緩擡頭,看到了夏楠伸出的手。
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長,指甲幹淨。
是小朋會大喊着舔屏的美手。
“成為我的全職正式員工,我幫你把小朋找回來呀。”
吉川惠子看向了夏楠的眼睛。
——好黑啊,好黑好黑的眼睛。
她忽然直起身,快速上前,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夏楠伸過來的手。
夏楠眯起眼睛笑,心情很愉悅的樣子。
契約成立。
他松開了吉川惠子的手。
在對方懵懵的視線中,站起身。
“走吧,我的事務員。”
夏楠朝着二樓走去。
吉川惠子懵懵的跟上。
夏楠停住了。
他轉過身,看着一臉沒跟上節奏的吉川惠子。
“第一課,”夏楠說,“作為我的事務員,惠子,你要學的第一課——保持理智。”
“無論什麼時候。”
吉川惠子緩緩眨了下眼。
“作為友人,你得親手把你的小朋拉出來。”
“如果你害怕,遲疑,躲閃,哪怕隻有一點點,小朋就沒了。”
吉川惠子猛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她懵懵的眼睛裡終于迸出了點光,堅定的光。
二樓到了。
吉川惠子終于看清了二樓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密密麻麻的頭發,地面上,天花闆上,牆壁上,到處都是。
它們像活物一樣,蠕動着,交纏着。它們像是在說話一樣,悉悉索索,嘈雜又紛亂,聲音不大,卻一個勁的往人的腦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