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聽岔了?小人剛才說了,程甯出門了。”年輕人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說道。
“哦,是麼?那你又是何人?”宋淩舟問道。
“回大人,小人就是一過路人,因遇大雨被困此地,蒙房主收留才暫住于此。”年輕人半低垂着腦袋恭敬地說道。
宋淩舟:“所以說,你隻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過客?”
年輕人:“大人慧眼。”
宋淩舟審視着眼前的年輕人,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看似恭敬,可是那脊背卻十分僵硬,似乎對他來說,向人低頭是個十分為難之事。而他的回話看似客套恭維,卻隐含嘲諷。
“過獎。”宋淩舟淡淡地說道,随即對衙役們揮了揮手,“張五,把人帶回衙門!”
見眼前這個當官的如此不講理,年輕人忍不住擡頭質問道:“我一個平民百姓,你憑什麼抓我?我早說了我不是你們在找的人。”
待看清他的容貌,衆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也難怪會有人傳他是披着人皮的妖怪。眼前之人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卻生得一副好相貌。他的膚色極白似上好的白瓷一般細膩,那雙眸子像極了大漠荒原的夜星,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衆人心中無不歎息,這麼好的容貌,怎麼就生在了男兒身上?這要是個姑娘家,不定被多少人家争搶呢。
張五心道:“我的個乖乖,長成這副模樣,也難怪他要整日以鬥笠遮面。”他早就聽聞過那些貴人老爺,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隻要長相出挑的,可都是會被納入後宅享用的。此人要不是選了打更的活計,隻怕也早就.....
看到他這副好相貌,宋淩舟心下也有了幾分了然:這樣的相貌,又這樣的出身,也難怪他會選擇當個打更人。
“百刻香,由野蘇和枯松花所制,香味獨特,為打更人随身計時所用。你的解釋看似合理,可是這一身的香氣早就出賣了你。你眼下烏青,顯然一夜未睡,而打更人剛好是晝伏夜出。還有你的右手,那層薄繭是更鼓所磨......還需要本官繼續說麼?”
宋淩舟的話不疾不徐,平靜地陳述不帶一絲感情。可聽到程甯耳朵裡,卻覺得刺耳極了,自己還以為自己僞裝的挺好,哪成想這個縣尉早就把自己看穿了。
“大人,慧眼。”同樣的恭維,不過這回他多了幾分真心。
對于程甯的反應,宋淩舟還算滿意。看來對方是個聰明人,沒費他太多時間。
眼看衙役就要過來羁押自己,程甯趕緊張口說道:“大人,我家中還有兩位親人,請容我和鄰裡留個字條讓他們照拂一二。”
宋淩舟淡淡地朝着張五等人點了點頭。目前這個程甯還未過審,按照大周律,他之所求如果不是有礙案情審理,都是會酌情寬待的。
“多謝大人。”程甯道了謝,朝着左邊一處院子走去。
那院子的門比程甯家的還要破一些,縫隙大的幾乎能把手伸進去。程甯在門口随便撿了塊石頭,這種石頭盧縣很常見,小孩子們買不起紙筆的都用它來練字。
“大人,這家主人不識字,我把想說的話畫給他,所以會慢點兒,還請大人勿怪。”程甯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略帶歉意地對着宋淩舟說道。
“好。”宋淩舟爽快地答應了,他本也不是個苛刻之人。
程甯這下放心了,他先是在門上畫了一隻雞和一隻狗的輪廓,然後又畫了兩個盆,接着他又開始畫公雞的羽毛,他畫得十分認真,認真到宋淩舟都能數出來那公雞長了幾根羽毛。
看了半晌,宋淩舟才算是想明白了:程甯口中的親人竟然是一隻公雞和一隻狗!而她畫中的意思是提醒鄰居不要忘記了給他的雞和狗喂食!
看着自家大人越來越黑的臉,衙役們都在心裡替這位長得好看的年輕人哀悼。
“畫完了麼?”程甯身後,宋淩舟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程甯頭也沒回,“嗯,快完了,還請大人稍候。”
又過了一炷香後,他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石頭。左右端詳了下,似乎很滿意地自己的作品,拍了拍手,他才對着宋淩舟說道:“好了,大人我們走吧。”
“不再畫會兒了?”宋淩舟臉更黑了,咬着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