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風林還穿着昨天的那件長袍,手裡拎了個公文包,阮安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躲在一堵矮牆後面,聽到有腳步聲,警惕的察看,發現是阮安,小心的叫她一聲。
阮安起初吓一跳,很快鎮靜下來。
“陳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陳風林躲在半堵牆後面,阮安發現,他一雙手上沾了新鮮的泥土,地上的磚石有被挪動過的痕迹。
他下意識擋住阮安的視線,将一雙手背在身後擦了擦。
“你怎麼會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 陳風林也覺得奇怪。
“我家的絲廠就在附近。”阮安看一眼他。“你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是被人追趕進來的。”陳風林說。
“追你的人呢?”
“不知道。他們把我追趕到這一帶,我開始以為是我甩掉了他們,但似乎過于容易了些,就好像……有意為之。”陳風林直覺不太好,對阮安說,“你趕緊離開,就當今天從沒遇見我。走吧。”
“那你呢?”
陳風林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是很溫文爾雅的,帶着一股暖意。
“别擔心我了,你快走吧。”
阮安有些話想要問他,她心裡存了太多的疑問。“陳先生,你昨天說的那些話……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人追趕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我家絲廠避一避。”
陳風林靜靜的望着她,眼中一片溫潤。“阮安,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否則會給你和你的家人,帶去滅頂之災,我更不能把你拖入危險中去。我隻能告訴你,在這樣一個世道下,很多人都在裝睡,但還有很多人願意醒來。醒來,需要一種面對嚴峻現實的勇氣,甚至會失去安全和生命。所以,你一定要當做從沒見過我,更不認識我。就像那粒銅扣,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人交給你的,你把它弄丢了,也無需有太多的心理壓力。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憑着自己的心,盡力的做了,至于結果如何,很多時候并不由自己掌控。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先保護好自己。”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在想着開解她。陳先生那雙眼睛,仿佛洞悉了她的内心。
“你怎麼知道,我因為那粒扣子有壓力?”
“因為你是個頂真的姑娘。”陳風林好笑的看她,“不然你也不會把上面的紋路畫下來,還專門跑去問詢。但你知道嗎,你這樣做是很危險的,現在局勢複雜,人鬼難分。夏超一死,浙江群龍無首,還有他密存的那些德國武器,很多雙眼睛在盯。”
阮安默了一默,她還想繼續勸說陳先生。
“快走!”陳風林斂了笑,壓着聲音低吼。
阮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陳風林微笑的,看着她離開。走到後面,她腳步越走越快,等到了絲廠,老丁帶着小丁他們正忙活,最後要交的那批貨,都被整理好了,就等着民信局的人來收貨托運。
老丁讓她放心,絕不會誤事,可阮安心不在焉。她想趕緊把絲廠的事弄完,她再回去找陳先生,她還是想幫陳先生。
“小小姐估計是累了,不如歇歇,我去燒壺熱茶。”
正說着,忽聞河道那邊傳來幾聲槍響,阮安心中猛地一緊。
老丁看着槍響傳來的方向:“今年可真是不太平,先前省長死了,聽說昨個夜裡,又炸死個大官,今天這邊好像要抓什麼人。就在剛才,小小姐你還沒來的時候,一群人咋咋呼呼的過去,我瞧着,好像帶着槍。”
“知道是些什麼人嗎?”阮安小心控制着,穩住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