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從小看着她長大,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樣,小小姐是有主意的人,更是個堅強的姑娘。你想想,這些年,家裡家外全靠她一人支撐,多少事都過來了,我相信她,不會被打趴下。”
丁嬸擦着眼淚,有些生氣的給了丁叔一捶:“你說得輕巧,我倒甯願她是個沒主意,也不堅強的尋常女孩子,也能少遭點罪,活的容易些。”
“這世上,哪有容易些的活法,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辦法總是人想的。”
“丁叔說的對。”
阮安房間的門打開了,她臉上沒什麼異色,也沒有消沉,看着跟平常差不多,隻是眼窩有些發青,顯得疲憊。
丁叔驚喜道:“小小姐想到辦法啦?”
阮安抿嘴一笑,隻将一個密封的信封交給丁叔,交代他等明天傍晚,親自交到俞校長手上。
信封裡厚沉沉的,一大摞子東西。
丁叔什麼都不多問,仔細收好信封,阮安這才笑着對丁嬸說:“我餓了,我要吃點好的,正好老丁大壯也在,咱們就别自己做了,奎元館裡叫上一桌。我想吃香酥鴨,東坡肉,還有蝦爆鳝,再來一碗黃魚面。”
丁嬸喜笑顔開的應了,讓大壯跑一趟。李秀珠見阮安這樣,以為她是自己想通了。
等面和菜送來,阮安讓大家都坐一桌,她溫了一壺黃酒,親自給老丁小丁,還有丁叔丁嬸斟滿。就連供台上,外祖父跟前都上了香,供了酒菜。
小小的堂屋裡,過年似的,一家人倒也算齊整。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跟着我們家,其實沒有多少油水。”
阮安點了一桌吃的,自己一筷子沒動,反倒把菜都夾給大家。
“小小姐這是說的哪裡話,沒有咱家大人和小姐,我們早死了。當年家鄉遭了災,我們流落到蘇州讨飯,病倒在大街上,是老大人和小姐救了我們,也沒嫌棄咱們,收在了身邊,還給我侄子一家安排了營生,這是天大的恩。”說到過往,丁叔的眼眶也紅了。
丁嬸接着說:“小姐沒生病的時候多好啊,給小小姐買最好看的衣裳,下最好的館子。小姐啊,以後還是想辦法先把這煙瘾給戒了吧,每次小小姐出去買煙土,我們都提心吊膽。”
李秀珠歎息着:“我能有什麼法子,我也不想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當年因為受了刺激,成天發癫,父親才想了這麼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到最後,苦了我的安安。”
大家沉默的幹了一杯,阮安笑着說:“行啦,馬上就要過年了,從今天起,所有不好的事情都翻篇,到了明天,就是新的開始。”
“對對,以後就都是好事情了,會越來越好的!”
李秀珠忍耐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問出來。“你真的想通啦?”
阮安目光平靜的說:“這有什麼好想不通的,日本人不是想要絲廠嗎,給他,但他要出錢。”
聽她親口說出來,李秀珠這才徹底放心,又期期艾艾的問:“那華家呢?”
阮安目光沒變:“這種事情又急不來,姆媽總不會要我上趕着吧。”
李秀珠立刻說:“那當然不行,我當年就是吃了上杆子的虧!這輩子,說什麼都不能教你重蹈覆轍,就算嫁過去,也隻會被婆家人輕看。”
就這樣,一頓飯吃的輕松愉悅,李秀珠認為女兒長大了,懂得了變通,十分欣慰,放心的歇息去了。
第二天,阮安果然煥然一新,穿了最好的衣裳,配了羊毛帽子和手套,拎着手袋體面出門,臨走還叫上大壯。
她去了日本租界裡的小林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