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吃到一半,宋魁過來了。
他看起來心情挺不錯,仿佛她的心頭千鈞、半宿懇談,在他這兒已經又翻篇了。
江鹭一直挺佩服他這種情緒調節能力,天大的事也就讓他皺皺眉。可能當領導的人都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跟她鬧點小矛盾,大概也就像是風短暫地吹皺了湖面而已。畢竟,湖面何曾平靜過呢,這樣的微瀾在他見過的風浪之前,或許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
一進門,他先逗了秋秋兩句,走過去要揉她的頭,被秋秋皺着鼻子嫌棄地躲開了。他也不介意,繞過來,又親昵地刮一下江鹭的臉,在她旁邊自然而然地坐下。
桌上沒備他的碗筷,江鹭也不想去給他取,就坐着沒動,也沒招呼他。
他便順手拿起她的筷子夾菜:“餓死我了。”
餘芳拿筷子把他一打,“你還好意思吃飯?”
“我咋了?”
“你咋了?”餘芳心道他還有臉問,“你放着這麼好的媳婦女兒不疼,這麼好的日子不過,你想幹啥?還‘各過各的’,你當個局長能耐大了是吧?我看你是飄了!反了天了!”
宋魁臉色沉下來,放下筷子,沒說話。
往常這樣的情況,無論江鹭是否還在生他的氣,都會站出來主動替他解圍,說上幾句好話。既是表态,也是安撫婆婆,這事一般也就這麼過去了。但今天她愣是任他挨了半天訓,一聲沒吭。
宋魁皺着眉瞟她幾回,她全當看不到。
最後還是公公宋茂林将餘芳勸住了,插話打圓場:“好了好了,好不容易一家五口團聚一次,你就少說兩句吧。都開開心心的,吃飯,吃飯。”
下午從公婆家離開,回家路上,宋魁問江鹭:“你給媽告的狀?”
江鹭看着車窗外沒說話,懶得否認。
“我媽這人愛着急上火,年紀大了又氣性大,身體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事你告訴她幹啥?不是說好了,我們倆吵歸吵,别鬧到他們老兩口那兒。”
“你怕她知道生氣,早别說這話不就是了。”
“我都解釋多少回了,那就是口不擇言,說錯話了。不是也給你道歉了麼?怎麼,在你這兒别人一次錯誤也不能犯?犯了錯連改的機會也沒有?”
“我看你也沒打算真心改。”
宋魁放慢車速,“我沒真心改?我這幾天給你發了多少條信息,打了多少電話,你回過一個嗎?我半夜到家覺也不敢睡地陪你談,你說到一半不願意說了,給我扣個出軌的帽子,你這不是無事生非是什麼?我還想問你是不是真心實意想談呢?”
江鹭聽他話越說越刺耳,忍不住嘲諷:“我沒見過誰說錯了話傷害了别人以後還像你這樣高高在上、一副要向别人施舍歉意的樣子。是不是在你這裡,隻要你道歉低頭了,對方就一定要原諒,否則就是無理取鬧?你哪是當領導啊,我看這些年你在這個家簡直都快成當皇上了。不好意思,我伺候不起了,你愛改不改,我也沒有逼你。”
宋魁有點惱了,“怎麼才不叫高高在上?跪地上求你原諒才不叫高高在上嗎?”
江鹭沒來得及還嘴,後排的秋秋忍不下去了,叫道:“有完沒完了!你們倆能不能别再吵了!?”
車裡一片寂靜,幾秒後,宋魁看了一眼後視鏡,沒好氣地斥:“我跟你媽說話,你不愛聽戴耳機!”
秋秋也從後視鏡瞪向他:“你的狀不是我媽跟奶奶告的,是我告的,你也跟我吵呗?明明就是你的錯,有你這麼道歉的沒?你是不是不準備跟我媽過了,想離婚?”
聽見這倆字,宋魁像被蟄痛了似的,徹底火了:“離什麼婚!?誰給你教的這些?”
秋秋冷哼聲,抱着手機看也不看她爸,“沒人給我教,我就這麼覺着。反正你倆要是離了,誰也别搶我,我跟爺爺奶奶過去。”
宋魁感到一陣胸悶氣短,瞥向江鹭,“你就這麼管她的?以後讓她少刷手機視頻,這都成什麼樣了?”
江鹭懶得理他,秋秋上初中後變成這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孩子大了,進入青春期,有自己的想法了,叛逆、頂撞家長都是正常的。這才哪兒跟哪兒啊,他就受不了了,要是扔給他管教還不得給他心髒病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