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接上她後,兩人找了個附近的炒菜館子坐下了。
宋魁給她菜單,讓她先看,“把你濕紙巾給我。”
江鹭接過去,習慣地從包裡拿出酒精濕巾遞給他。
他抽出來一張,自然而然地替她擦了一遍面前的桌子,然後又去擦自己那面。等江鹭看完菜單回過味,才忽然因這個久違的舉動心裡一暖。
她這人毛病多,在外吃飯總嫌棄人家餐廳的桌子不幹淨,都要自己拿濕巾擦一遍。這個習慣從她大學時就有了,和宋魁談戀愛以後,慢慢地,他也被她影響成了這樣,後來再一起在外吃飯,他便總是那個照顧她怪癖,為她擦桌子的人。每回兩人一進餐廳,剛坐下,他就開幹保潔的活兒,有時還要遭人家服務員的鄙夷。
她望着他,似乎有什麼堅硬的部分松動了,融成了熱意。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把菜單遞給他:“我要一個家常豆腐,你再點兩個别的。”
宋魁點了個辣椒炒肉和秋秋愛吃的宮保雞丁,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後,跟江鹭說:“我覺得秋秋有點早戀的迹象。”
正喝茶的江鹭差點沒嗆着,“你别吓唬我,和誰啊?”
“就是上次請家長,老師跟你說兩人上課傳紙條的那個男孩,成知遠。”
“但是我問她的時候,她斬釘截鐵地給我說他倆沒談戀愛。”
“她也這麼給我說的。我感覺應該是沒到确定戀愛關系那程度,但隐約有那個趨勢,你能理解我意思吧?”
江鹭點頭,“暗戀?”
“對。”
“你怎麼看出來的?”
“今天接她的時候,成知遠陪着她在校門口一起等我。看兩個孩子相處的感覺,我就覺着不太一般。她上車以後我找機會問了她個跟成知遠有關的問題,這種設問她沒時間準備,所以一般都是本能反應。我看她眼神有點躲閃,臉色不大自然,而且對我說謊了。”
江鹭訝然。不光是因為他說的這個情況,還因為他這當爹的居然把他以前審訊嫌疑人的那套用在自己女兒身上。
她道:“你這樣審你女兒會不會有點過分?”
要不是她提醒,宋魁都沒意識到自己多少年前的老職業病犯了,摸摸鼻子,“我不是有意審她,但是你不覺得這事應該重視嗎?”
這點江鹭同意:“是該重視,我再觀察觀察,也讓學校老師幫着注意。”
晚上秋秋下課後,江鹭上樓去找老師談了談,了解了一下課上秋秋的表現,回來以後坐上車,宋魁問她怎麼樣。
“老師說她基礎确實有些差,今天很多課本上的題目都做錯,證明上課的時候就沒跟上。也許是開小差了,也許是當時就沒理解,自己也沒想辦法弄懂。現在開始追還來得及,但是首先學校講的基本知識點要理解,不能全靠課外補習。而且常老師這裡的同學,程度都比她好不少,她跟起來可能會有點費勁。”
宋魁扭頭問後座的秋秋:“你自己覺得是老師分析的這情況嗎?”
秋秋點頭。
江鹭問:“那你覺得常老師講得怎麼樣?要不要跟着她補?”
秋秋卻吭哧了半天,說:“我想想。”
一個想想,讓江鹭又沒了轍,也猜不出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到家後,把車放進地庫,宋魁就準備回老房子那邊去。他最近幾天都很自覺,沒再提要搬回來的事,但今天江鹭卻意外地有點不想讓他走。隻不過,話在嘴邊轉了幾圈,還是咽下去了。
秋秋先上樓了,江鹭跟着宋魁從地庫出來,問他:“你說她今天這個‘我想想’是什麼意思?不喜歡常老師,還是不想補課?”
“應該是不喜歡。我感覺這常老師年紀挺大,有六十多了吧?”
“嗯,六十二了。”
“初中數學其實都挺基礎,沒什麼難的,她恐怕還是缺乏興趣,覺得枯燥。從常老師的說法也能佐證,課堂上就基本沒聽,或者沒聽懂,下來也不問,所以連基礎的題目都能錯。我分析常老師應該還是那套老方法,也不可能從孩子的心态入手去想辦法。但是秋秋現在可能更需要一個了解她的、年輕點的老師,至少是要帶她先找到解數學題的樂趣。”
“那我覺得你來當這個老師挺好。”
宋魁苦笑:“我不是推卸責任啊,我可以給她啟發啟發,但數學這科目還是得靠大量做題。我這水平脫離人家考綱考卷多少年了,瞎輔導,怕把孩子耽誤了。”
“那你說怎麼辦?”
宋魁想了想,也暫時沒啥好辦法,“我抽空研究研究她課本,老師這兒,也再找找吧。”
江鹭想起同學聚會上袁洋的示好,“你說袁洋靠不靠譜?上回同學聚會他還專門給我提了這事,他資源挺多,認識不少老師。但他這個人比較市儈,我一直不太想跟他來往。你看要不要我打電話問問?”
為了孩子,必要的時候也得做出一些妥協,宋魁道:“沒事,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