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所求,必先有所能。入林不過是最簡單的第一步,而要真正入萬藥谷,除了過程中的種種,即便最終抵達谷口,也并非真正的終點。
谷口兩棵參天古樹遙遙相對,枝丫交纏,形成一道天然的拱門。都說這最後一道門,也是生死之門。此刻,古樹前一片喧鬧聲此起彼伏,像趕集似的熱鬧,又像比武招親般劍拔弩張。姜暮歲繞過一個個滿身帶傷,眼中卻又閃爍着渴望光芒的人牆,走到前方。
忽地,一道人影從她頭頂飛過,重重砸在一旁的樹下,揚起一陣塵沙。那人掙紮着爬了起來,吐出一口血沫,眼神不甘地盯着人群中央,“三個名額!你一人獨占,未免太貪心!”
“想進谷,先過我這關!”
姜暮歲挑起眉,看了眼身旁的行衍,問道:“不幫忙?”
行衍盯着人群中央站着的人影,薄唇輕啟:“他會哭的。”
裴禦風渾身是傷,臉上幾道血痕早已結痂,可他依舊步伐沉穩,巋然不動地立于拱門前,宛若一尊曆經戰火洗禮的雕塑。而古樹之後,一見喜正神色焦灼地盯着他。
“還沒來?”樹杈上坐着的少年百無聊賴地晃着腿,手裡的一支筆轉得飛快。
裴禦風聞言,略帶歉意地回頭朝樹上的少年憨憨一笑:“再等等,就快了。”
“要不是谷主規定一人隻能報一個名,我才不在這兒幹耗着,”少年撇撇嘴,“無聊死了。”
裴禦風轉回頭,目光掃過衆人,揚聲道:“還有誰?”
就在一片沉默中,一道身影倏然躍出。那人身法輕盈,幾個起落間便已近身。“我來領教領教!”清亮地聲音至鬥笠下傳出,引來衆人歡呼。
姜暮歲懶得再看,因為那鬥笠男看着并不像要拼盡全力的意思,何況她對這種“公平競争”的戲碼毫無興趣。不服來戰,何必站在那等着人挑戰。姜暮歲在衆人的詫異和不滿中,旁若無人般大搖大擺地往谷口走去。
“喂!你幹什麼?懂不懂江湖規矩?”
姜暮歲回頭看着沖她咆哮的壯漢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間盡是挑釁:“規矩?那你們跟他說,看他讓不讓。”
裴禦風正與鬥笠男打得難舍難分,餘光瞥見姜暮歲遊哉遊哉地往裡走,頓時急了:“公子呢?公子在哪兒?”
姜暮歲懶洋洋地丢下一句:“後面呢。”
行衍這才施施然地跟在姜暮歲身後出現。
“公……”裴禦風剛想說什麼,卻見鬥笠男原本纏綿的招式陡然變得淩厲起來,手中鐵扇帶着風聲橫掃而過。鋒利的扇刃擦着他的脖頸而來,胸口的悶痛讓他後退數步才穩住身形,一口腥甜湧上喉頭,差點噴出來。
裴禦風捂着胸口,眼睜睜看着鬥笠男指尖在鐵扇上輕彈,兩片扇骨倏地飛出,朝着姜暮歲和行衍二人射去。
姜暮歲本能地拽着行衍的衣袖側身閃躲,一片扇骨擦着她的匕首,深深沒入土中。另一片扇骨則被行衍反手一彈,以更快的速度飛向鬥笠男。
“嘶啦——”一聲,鬥笠被劃開一道口子,露出一張清秀的書生臉,正是昨日那個碧落閣閣主的狂熱追随者。
鬥笠男朝姜暮歲拱了拱手:“小生認輸。”
姜暮歲淡淡地“哦”了一聲,便不再理會。
鬥笠男也不惱,轉頭沖樹上的少年喊道:“小兄弟,人齊了!她,他,我,三人齊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姜暮歲和行衍。
“我,”姜暮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行衍,“他,還有他。”她最後指向一直躲在樹後瑟瑟發抖的一見喜。
“此言差矣,”鬥笠男擺出一副講道理的姿态,“我剛剛可是打赢了這位仁兄,”他指了指裴禦風,“這名額怎麼也得有我一個吧?”
裴禦風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嘴唇嗫嚅幾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反倒是樹上的少年,聽到鬥笠男的話後,輕巧地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漫不經心地問道:“商量好了?三個名額就這麼定了?”
可當他走近,看清姜暮歲的臉時,原本悠閑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珠子瞪得老大,像是見了鬼似的,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下一秒,竄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往谷裡跑,邊跑邊扯着嗓子喊:“谷主!谷主!不好了!那個瘋子又來了!”
鬥笠男看着少年逃竄的背影,欲張的嘴最終化為一聲歎息:“诶!小兄弟!别跑啊!你走了我上哪兒記名字去啊!”他語氣微頓,轉頭看向姜暮歲,眼中帶了幾分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