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歲不着痕迹地避開馮江流的目光,輕笑道:“許是在下長了一張大衆臉,馮門主認錯人了也說不定,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啊。”
齊強還在那埋頭苦幹,恨不得把盤子都舔幹淨,看得掌櫃的額角青筋直跳。開店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可這一桌除了那把大刀,那穩坐于座的清秀青年着實讓人望而生畏,他看看氣勢洶洶的月天門衆人,又看了看店裡唯一的一桌,一時不敢開口。
月天門一門徒剛想上前說話,卻被馮江流擡手制止。姜暮歲也不想惹事,畢竟這臉上貼着的玩意兒還是有點風險,于是問還在奮鬥的齊強:“齊大哥,吃好了嗎?走不走?”
齊強嘴裡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應道:“走…走走……”又飛快地把盤子裡剩下的幾塊肉夾進嘴裡,這才抹了抹嘴,戀戀不舍地站起身來。
兩人剛要走,馮江流的劍卻“锵”的一聲橫在了他們面前。
“不是,什麼意思?”齊強一把将刀紮在凳子上。
姜暮歲挑起眉,不解地問道:“馮門主這是何意?”
馮江流緊盯着姜暮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剛剛閣下說見過虎,不知是在何處所見?”
姜暮歲心中暗罵一聲,怎麼忘了這茬了。月天門招收門徒,最先便是将這群人投入屠獸場,幸存下來的人才有資格進入。她正想着怎麼回答才能脫身,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從客棧門口傳來:“欸?這家客棧有位置,都是空桌。太好了,不用等位了!”
伴随着這聲音,三道身影出現在客棧門口。
“這人怎麼都杵在門口?”劉六六一邊說着,一邊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一個黑紅袍,徑直走進了客棧,“讓一讓,謝謝。”
“等等,”黑紅袍伸手攔住劉六六去路,“這家店我們包了。”
“包了?”劉六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環視了一圈,最後扭頭看向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店小二,“小二,他們付錢了嗎?”
店小二吓得一哆嗦,偷偷瞄了眼掌櫃,掌櫃的臉色鐵青,磕磕巴巴地吐出兩個字:“未…未付。”
“沒付錢,算什麼包場?” 劉六六不耐煩的推開擋在她面前的手,就要往裡走。
“你找死!”黑紅袍惱羞成怒,猛地拔出劍。
隻一瞬間,金屬落地的聲音伴随着一聲慘叫,黑紅袍握着紮了針的右手,憤憤不平的瞪着裴禦風架在他脖子上的劍。
行衍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筷子,又擡眼看向姜暮歲。
“哎呀,手滑,手滑。”姜暮歲故作輕松的舉起雙手,吊兒郎當的朝劉六六抛出飛眼。
“閣下的手滑的可真遠。”馮江流眉梢微挑,慢慢轉向門口的三人。
姜暮歲趁機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沒什麼異樣,這才稍微放下心來。一擡頭,卻又對上了行衍那雙探究的目光,看的她後背一陣發涼。
“在下月天門門主馮江流,”馮江流道,“這位姑娘說得對,是在下唐突了。”說罷,他掏出一錠銀子扔給掌櫃的。
劉六六瞪着馮江流,氣鼓鼓地吐出一個字:“你!”
掌櫃的接過銀子,後背卻驚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這幾位大爺再鬧出什麼事端來,連忙陪着笑臉對劉六六說道:“不好意思啊三位客官,這店現在已經滿了,您看……”
劉六六輕蔑地“切”了一聲,轉身就走,嘴裡還嘟囔着:“什麼破店,狗眼看人低!”
姜暮歲見狀,也對齊強說道:“齊大哥,我們也走吧。”
齊強“嗯”了一聲,拔出插在凳子上的大刀,走到馮江流面前,兩人幾乎是臉貼着臉。“借過。”
馮江流看着快要戳到自己鼻尖的大臉,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側身讓開了路。
“小坤!”
那名被紮手的黑紅袍,突然雙眼血紅,仿佛失去理智般,一把抓起掉落的劍,朝行衍撲去。
他動作極快,力量極大,與剛剛那狀态完全不同,好似着了魔,饒是裴禦風也被震的後退一步才擋住刺過來的劍。“公子!”
行衍臉色依舊溫和,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裴禦風腰間的手。王坤見被擋住,又不受控制的再次出劍,裴禦風卻先他一步長劍一揮,蕩開王坤的攻擊,接着一腳踹在他胸口。
“砰”的一聲巨響,桌子四分五裂,王坤噴出一口血,痛苦地捂着頭在地上翻滾,嘴裡含糊不清地喊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馮江流面色陰沉,快步走到王坤身邊,兩名黑紅袍也立刻跟上前按住不斷掙紮的王坤,藥丸被快速塞入他嘴裡,王坤的掙紮也漸漸平息,這一套流程下來,行雲流水,好像他們已經經曆過很多遍,習以為常。
姜暮歲皺着眉,不願再看那雙血紅的眼,本想盡快出客棧,卻不想王坤猛地再次睜開眼,一把掐住了身旁一名黑紅袍的脖子。隻聽“咔嚓”一聲脆響,那門徒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軟塌塌地倒了下去,脖頸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
“我去!”齊強吓了一跳。
“等等!”劉六六清脆的嗓音伴随着一道寒光,王坤瞪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馮江流握着滴血的劍,看着劉六六自顧自地跑到王坤的屍體旁,摸摸看看。
“你們的藥,雖能短暫緩解他的毒性發作,可一旦長期服用,就會加劇病情惡化。”劉六六擡頭看向馮江流,“喪失理智,出現幻覺,最後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