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衍在原地駐足了片刻,直到那道背影漸行漸遠才緩緩收回視線。
“将軍!”裴禦風的聲音帶着幾分急促,打破了沉默,他壓低身子靠近行衍道,“孟叔的消息,是五皇子,現在皇城四門已完全封鎖,所有官員全被扣在宮裡!”
孟伯伯昨夜離開後,也察覺皇城有點異樣,便連夜趕了回去,看來他猜對了。行衍面上不動聲色,隻是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随即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再次掃過四周的村景後,不在停留。
裴禦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面色凝重,見他這般反應,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将軍當真要回去?如今局勢動蕩,将軍此番回去,怕是兇險萬分。”
行衍腳步一頓,側過頭瞥了裴禦風一眼,裴禦風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即使他死了,死去的兄弟們也不會複活。就算他承認晚下聖旨,世人也隻會歎息長離軍時乖命蹇。”行衍重新邁開步伐,“況且,我回去也不是為了救他,你真覺得五皇子适合做這皇帝?”
“話雖如此,可眼下我們能調動的兵力實在太少!”裴禦風連忙跟上,又落後半步,時不時偷瞄行衍的背影,語氣中滿是擔憂,“不算上皇城那五千禁軍,目前隻有駐守在城郊的五百地方軍,總共才五千多兵力,五皇子卻掌控着天聖軍足足兩萬精銳,這兵力懸殊......”
“或者,長離軍那邊......”裴禦風欲言又止。
“不可。”行衍斷然拒絕,“北夷如今在邊境蠢蠢欲動,頻繁制造摩擦。長離軍一旦撤離,邊境防線必将空虛,到時恐怕會引發更大的戰亂。而且就算讓他們回來,即使快馬加鞭也要一月有餘,恐怕這皇城早就易主了。”
裴禦風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将軍說的确實是對的,隻得垂下頭。
“況且,我如今不過是個手無實權的将軍罷了。”行衍擡眼望向皇城的方向,五皇子此舉,顯然是蓄謀已久,想要逼宮篡位。他想讓皇上知道,如今這天下,已是他囊中之物。
“那我們......”裴禦風語氣遲疑,一時拿不準行衍接下來的計劃。
“讓鄭信将軍帶着他的人在回田道接應我們。”行衍道,“五皇子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圍攻皇城,必然料到我一定會回去。回田道是通往皇城的必經之路,他必定在那裡設下埋伏。”
回田道蜿蜒曲折,兩側山巒如鋸齒般聳立,密林蔽日。即便在白日,陽光也難以穿透那密不透風的樹冠,整條道路都顯得陰暗潮濕。
馬蹄聲在山谷中回蕩,激起陣陣回音,兩人終于在日落前趕到了回田道附近。
“将軍,小心!”裴禦風猛地勒住缰繩,但已來不及,座下馬匹嘶鳴一聲,前蹄揚起半尺高,将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掀下,要不是他反應快,這會兒就要與馬一同被突然出現的繩鎖絆飛出去。
行衍雖也拉住缰繩,馬也穩穩貼着缰繩停下,隻是停下的瞬間,數十隻箭射了過來,恰好一隻直穿馬脖子。
韓岩握着弓,從林中走出:“行将軍,别來無恙啊!”
“神虎軍?!”裴禦風瞳孔微縮,“他們不應該鎮守東烏……”
韓家與行家一樣,世代為将,隻不過行家的聲望與軍功始終壓他們韓家一頭,所以這麼多年,明面上兩家和平相處,暗地裡不知摩擦過多少回。
自打上次他家将軍受傷,韓家便如同得了勢的猢狲,上蹿下跳,陰陽怪氣的言語就沒斷過。
行衍眯縫了一下眼,他知肯定有埋伏,卻未料到竟是神虎軍。
韓岩故作驚訝地環視了一圈,拖長了尾音,陰陽怪氣道:“奉五皇子之命,特在此恭候多時。”
“韓岩,你要造反?”裴禦風怒斥道。
“裴副将軍,好好說話。”韓岩将弓遞給身旁的士兵,慢悠悠道:“這怎麼能叫造反呢?明明是遵從聖意啊。”
行衍看了看周圍,韓岩此次回來,必不可能帶很多兵力,目标太大,早晚會引人注意,他笑了笑:“韓将軍,别來無恙。”
“我還以為你受傷連嗓子也傷了呢。”韓岩看了眼他右臂,繼續嘲諷着,“雖然你現在拿不了劍,不過呢,五皇子心善,念你往日還算有些功勞,”他擺出一副施舍的姿态,語氣故作寬宏大量,“隻要你現在乖乖掉頭回去,什麼也不做,安安分分待着,日後五皇子定會給你們長離軍一個公道。怎麼樣,這個條件夠仁慈了吧?”
行衍聽聞此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嘴角微微上揚:“公道嗎?韓将軍說的這個公道,恐怕不是我想要的公道吧。真正的公道,我自會去讨。”
“行衍,你莫要不識擡舉!”韓岩惱羞成怒,聲音拔高了幾分,“五皇子給你機會,那是看得起你!你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我等不講情面!”
“講情面?”行衍直視着韓岩反問道,“就算我現在答應你,你們會放過我嗎?還是說,你們會背着五皇子,做些他看不見的事?韓将軍,你的小心思,未免太過明顯了吧。”
“行衍,你冥頑不靈!”韓岩見陰謀被識破,心中的殺意更加濃烈。索性撕破臉皮,不再僞裝,揮劍指向行衍,“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給我殺!今日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