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神仙。”她們雙手合十,虔誠彎身道。
“謝謝神仙。”鐘黎拿晏不歸打趣。
“我要是神仙就先收了你。”晏不歸說完忽覺不對,從某個角度來講,他契他做靈寵,好像也是收的一種。
鐘黎意識到了,本想繼續逗他,但觀黑下的臉,還是閉了嘴。
“你還有沒有哪裡想去?”晨陽斜在半空,晏不歸放慢腳步,狀似不經意地問。
前方,行人三三兩兩,有的向前,有的往後。在塵世,鐘黎一直都是過客。他玩笑道:“你是在幫我完成遺願嗎?怕我死後也留下這麼個念。”
晏不歸停下來看他,認真地說:“是。”
眸中倒映的自己較之前些日子憔悴了許多,鐘黎輕歎一聲,“往北走吧。”
他得去那裡看看。
“名字。”晏不歸道。
“不用似箭,就這樣,沿這裡一直向北,”鐘黎側過身,朝向北邊,“走到哪兒算哪兒。”
“為什麼不往南?南方暖和。”說不定可以多活段時日,晏不歸省去了後面的話。
“春了,”鐘黎眼底盛滿了溫柔,溫柔溢出眶,他說:“雁會往北去。”
晏不歸順着他的視線望向遠處,悶悶地:“你又不是雁。”
鐘黎轉了個方向,與他面對面,凝視眼睛說:“我喜歡晏。”
酸脹湧上胸腔,在内催化,生出苦楚。晏不歸道不明,隻覺好疼,四肢百骸都好疼。心疼得厲害,連帶喉間也哽了,酸意盡數去了鼻頭。
鐘黎作為靈寵,感覺到了主人的異樣。往事他雖不悔,但随着時間的沉澱,那份不得已漸而成了一棵帶刺的絞殺藤,紮根于心,埋進脈絡根骨。
那是至死都不能解脫的痛。
凡事往前看,人,常常這樣說。鐘黎自嘲地笑,有一天,他竟也學着人的自欺欺人的法子來騙自己。
“雁,終其一生隻愛一個伴侶,忠貞長情非其他物可比。”他低下頭,再擡起,看向未知的前路。
“是嗎?”晏不歸抑着聲。
鐘黎笑道:“人是這樣說的。”
寂靜半晌,鐘黎再度看他,“往北走吧,我想去看看。你不是說,幫我完成遺願?”
遺願,方才不覺有什麼,這會兒格外發堵。晏不歸尋不到緣由,火更大了,遂剜了鐘黎一眼。
“......”又,惹了?
晏不歸最終應了鐘黎,往北去。鐘黎不舍崽崽剛下山就趕路,歇了一晚于次日早間出發。
過小鎮,鎮中房屋多土建,民風淳樸。鐘黎說:“這處沒念歸功于食物難吃,這麼難吃的東西實在留不住人。”
他強調:“也留不住念。”
晏不歸給了他一腳。
到以殇鎮這天,天空下起瓢潑大雨。來往路人卻無一“人”撐傘,或用術法或用荷葉,還有小小小矮人拿葉子遮擋。
“這裡是——”晏不歸猜測道:“妖界?”
“不算,嚴格來說是妖界入口。城南城北通人界,城東經狼族到狐族,城西則居散妖。”
鐘黎說:“過了這麼久不知有沒有發生變化。”
城中不複外面之寒,反倒如暖春近夏。街道小巷兩邊長滿了小草,其間樹木枝葉繁茂,上結幾簇菌菇,圓潤飽滿,色澤豔麗至極。
步行約一裡,可見城中湖,湖裡蓮開正盛,花香沁人肺腑。上建木闆橋,無繩無樁,船來時自淩空而起,船過後又自行落下。
晏不歸覺新奇,細觀發現有法力波動的痕迹,再端詳,不是法力,而是妖力,源源不斷的妖力從湖面流向木橋。
湖邊,和城外遇到的小矮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矮人取出個——六角形的果子?它把果子抛向湖裡,湖裡蓦地伸來隻藕臂。
是的,藕臂,如假包換,真真的蓮藕,似人般伸過去接下了。然後藕臂上的須摘下個荷葉遞出去。
小矮人拿着葉子一蹦一蹦地走了。
“這裡交易可以不用人間的錢,食物,物什,花鳥魚蟲和草木,天地間的一切都可以。”鐘黎言畢深深吸了一口氣。
“若用天敵來換......”晏不歸露出久違地笑,鐘黎看得心神蕩漾,應道:“會被打死。”
許是占據了天時地利與人和,鐘黎向前邁了大步,他拉起晏不歸的手,走到岸邊,折下片葉。
晏不歸垂眸看着,葉在鐘黎手中疊成了船。船扔進水,鐘黎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拉着晏不歸一齊跳了下去。
“幻小。”
将落水時晏不歸聽到鐘黎說了這麼一句。
“鐘、不、離!”晏不歸怒道:“再有下次我散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