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眸子,不同于鳳傾澄的清冷漠然、拒人千裡之外。
反倒像不谙世事的孩童,無端被人欺淩一般,清澈的眸光凄凄潋滟,令人楚楚生憐。
蘭欣頓時怒不可遏,“你怎麼可以頂着這張……唔……”
她“臉”字還未出口,就被卓雅芠一把捂住,他低聲在耳邊道:“别沖動!還沒搞清她身份呢。”
蘭欣狠狠瞪了卓雅芠一眼,一把推開他,咬着後槽牙往後退了一步。
蕭子岚:“卓大坑,你随身的乾坤布袋裡可有禦寒的衣物?”
卓雅芠立刻會意,默念一道口訣,便取出兩條裘披。
他二人剛披上,孟府一行人便圍了上來。
“旭晴,我的好妹妹,你沒事吧?”鵝黃色披風的女子強掩着失望,裝出一副擔憂的模樣。
孟旭晴緊了緊身上的裘披,她的身子下意識的往蕭子岚身後躲,額前沁水的碎發在寒風中微微凝結,“多謝姐姐挂念,我還活着,姐姐恐怕很失望吧。”
她雖語氣凜冽,可不知是因為落水還是别的緣故,蕭子岚明顯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孟老爺有些不悅,“旭晴,你怎能這樣同月晴講話,她一年難得回來省一此親,你休要耍小孩子脾氣!”
孟月晴:“爹爹,妹妹定然不是故意的,她方才剛落了水,此刻怕是在說胡話。”
蕭子岚:“說來也巧,孟大小姐是如何知道她落水,又恰好在此刻帶人前來營救?”
卓雅芠幫腔道:“恐怕不是營救,是掐好時辰來收屍的吧。”
孟月晴冷哼一聲,“哪裡來的小賊,若我剛才沒瞧錯,便是你将妹妹從湖裡救出的?男女授受不親,你可知,旭晴早已婚配,你還敢将男人的裘披,披在她身上,此事若傳揚出去,我孟府必将顔面掃地,而她亦是名節不保!”
卓雅芠:“喲喲,好厲害的一張嘴,既然你這麼會颠倒黑白,便好好解釋解釋,方才為何推孟二小姐下水啊?”
一語既出,周遭仆從皆竊竊私語。
怎料孟月晴突然一副梨花帶雨模樣,倚靠在孟老爺肩頭,“爹爹!女兒冤枉啊,女兒自知已出嫁二年有餘,無甚機會再在膝前盡孝,今日難得回家省親,怎會無端将親妹推入湖中,爹爹,你可要為月兒做主啊!”
孟老爺拍着孟月晴的肩膀,一邊安慰她,一邊回頭怒道:“你三人究竟從何處而來?怎會出現在我孟府!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我看誰敢動!”蘭欣手指輕輕一撚,憑空出現一枚粉色寶石,那寶石圍繞着她的指尖懸浮轉動,飄灑出淡淡的熒彩。
她媚眼淺笑,徐徐行至孟老爺面前,婉轉悅耳的聲音如同世間最誘人的天籁,“孟老爺,我們是淮峰來的修者,是你專程上書峰主,請我們來為孟府降下仙山福澤的,對嗎?”
孟老爺雙瞳微振,喃喃道:“對……對,是我忘記了,您是我特意請來的修使大人。”
孟月晴驚道:“爹爹,你!”
蘭欣垂眸,黑色的瞳孔早已蒙上一層粉色流光,“孟大小姐,你剛回府,想來孟老爺還有諸多話要同你講,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快回去叙舊吧。”
孟老爺和孟月晴聞言,便如同接到指令一般,一同轉身,向廂房行去。
蘭欣玉指輕輕彈了一下粉色寶石,淡淡的熒彩便瞬間爆開,周遭的空氣中瞬間充滿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
“你們也回去吧,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
周遭的仆從眸光逐漸由清醒轉變為空洞,如同失去思考一般,呆滞的轉身相繼離開。
“妙啊!”卓雅芠見狀不禁贊歎道。
原來這就是十二年前聞名天下的催眠術,不過寥寥數語,便讓人在頃刻間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任憑調遣。
蘭欣:“他們并非修者,所以比較容易被控制。”
卓雅芠可不肯放棄任何拍馬屁的機會,“非也非也,蘭姐姐果然厲害。”
蘭欣冷哼道:“再厲害,也不過是以術法蠱惑他人,可這世上一等一的術法,也遠比不上人心的複雜和險惡。若以人心為誘餌,哪怕是赤玉強者,也很難不被其控制。”
她意有所指,眸光掃過孟旭晴,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卓雅芠:“我看這孟二小姐也是可憐,爹不疼,姊不善,即便是嫡女,在這深宅大院内亦是過得水深火熱。”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卓府顯赫一時,爹爹妾侍成群,在外又沾花惹草。
他雖為嫡子,但因母親早亡、偏偏卓府又子嗣衆多,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他的身份。
又有多少人盼着他失德落馬、跌入谷底?而後便順理成章的取而代之。
蘭欣:“喲,這就心疼上了?你當真看不出她使得都是伎倆?”
卓雅芠:“若真是使些伎倆,怕也是身不由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