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晴大聲哭喊着,終究是将孟老爺引來,她一邊大哭,一邊說是孟旭晴用花枝将她劃傷,而陳氏亦聽之任之,不曾管教。
孟老爺氣急,便要罰孟旭晴手闆。
陳氏委屈解釋,但孟老爺卻認為,月晴不過垂髫,怎會扯謊構陷他人,定是陳氏母女見月晴尚小,其母又已過世,便欺負幼女。
再加上乳娘也跟着幫腔,至此給陳氏将此條罪名坐實。
陳氏替孟旭晴挨下手闆,又帶着她在祠堂跪了一夜,此事方才作罷。
自此之後,陳氏便愈發沉默寡言,守在榴園,很少外出。
閉門期間孟老爺偶有前來,但每次陳氏與他都是不歡而散,久而久之,孟老爺也就不常來了。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直到陳氏開始在院内栽樹種花,院内才有了外來的園丁走動。
趙庭之不知從何處得知陳氏在孟府中過得分外辛苦,便扮作花匠,喬裝改面,混入孟府。
陳氏初見他時,雖已認出他,卻未動聲色。
二人本就有年少的情誼,趙庭之又心有愧疚,便苦心鑽研栽種技巧。
慢慢的,榴園變成了一片生機勃勃之地。
趙庭之親手栽種的石榴樹日漸豐茂,綠葉碩碩,紅花冉冉。
微光中,晨露裡,經過月餘的朝夕相處,趙庭之再次鼓起勇氣向陳氏表白。
然,天不遂人願。
他未等到陳氏的首肯,先迎來的卻是一頓棍棒。
他二人的行徑終是被多嘴的家仆告發到了孟老爺那裡,孟老爺豈能容忍這等敗壞門風之事存在。
大雨驟降,趙庭之被縛于中庭,棍棒将他筆挺的身軀打的佝偻做一團,鮮紅的血液混着凋落的石榴花散落一地。
那日之後,再沒有人見過趙庭之,也在沒有一個外人進入過榴園。
不到一年,陳氏也病逝了,她死的時候,孟老爺都未踏足過榴園一步。
——
晶瑩的淚滴在孟旭晴稚嫩的臉龐上滑落,她小小的手,死死的攥着衣角,整個人因為緊繃而微微顫抖。
蘭欣将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口,安撫道:“乖,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沒關系的。”
如同得到了解脫一般,孟旭晴開始還是小聲的抽泣,慢慢地,便轉變為嚎啕大哭。
“其實,爹爹和阿娘可以很幸福的對不對,如果沒有那個趙庭之,如果沒有他!爹爹和阿娘就會幸福對不對?”
蘭欣:“你阿娘和爹爹從未交心,又何來同心。想要得到另一個人的真心,自己需交付真心去換。若兩人之間隻有誤會和嫌隙,那即便沒有趙庭之,也會有其他的人和事,讓他們走到分離的結局。”
孟旭晴:“所以,阿娘真的是郁郁而終,這些年,她在孟府過得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
蘭欣:“你阿娘把自己的心囚于囹圄,而你,就是她囹圄之中唯一的陽光。”
蘭欣不自覺的将懷中人摟緊,任憑孟旭晴再如何堅強,此刻的她也不過是一個孩童,如今知道這樣的真相,便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和執念打碎。
這種破鏡重組的過程,未免有些殘忍和突然。
正在蘭欣放松戒備之時,隐隐一道寒光閃過,蘭欣頓覺腹部一陣刺痛,她不可置信的垂眸,懷中的孟旭晴一改稚嫩模樣,雙眼中透出一抹陰翳之色。
“你!”
孟旭晴反手一掌将蘭欣推遠,冰冷的匕首上還流淌着溫熱的鮮血,她的指腹撚搓着那抹鮮紅,譏諷道:“姐姐,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心軟的一面。”
蘭欣按壓着腹部的傷口,半跪在原地,氣息紊亂,“怎麼可能……我明明已經探到了你的心結。”
孟旭晴:“是啊,你确實探到了孟旭晴的心結,可惜啊,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誰?”
蘭欣雙眼蒙上粉芒,當她的目光在孟旭晴身上交彙之時,卻見那副稚嫩皮囊之下,竟是令外一副妖媚面龐!
“大膽宵小!”蘭欣怒道:“你竟敢奪屍還魂!”
孟旭晴的身軀分明已無半分生機,她心中唯一放心不下之事便是她阿娘的死因,所以她不想死,不想結那冥婚。
也正是以此執念,化作一縷殘魄,囿于體内。
而這種身軀,便是怨氣和邪魅最喜歡的寄居之處。
原來孟旭晴的身軀裡不止是積聚怨氣這麼簡單,她是完全被鬼怪占據了身體。
蘭欣:“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占有她軀殼的!”
孟旭晴莞爾一笑,瞬間換上鳳傾澄的面龐,“自然是她以身獻祭,與那張府公子拜冥婚之際。”
她一點點擦拭着匕首,像擺弄着什麼玩物一般,戲谑而散漫,“可惜了,這裡是我的鬼界,任憑你再厲害,也隻能是,我想讓你看到什麼,你便隻能看到什麼。”
蘭欣咬牙道:“你這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這張臉,我定會親手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