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海和東大陸并不是從最初就勢不兩立的。

道德上講究師出有名，西幻海出師的這個“名”便是生存剛需。

他們需要更多的土地去壯大他們的文明。

東大陸離得近，自然成了他們燃眉之急的最優解。

“西幻海的每一寸土地都比成百上千條人命重要，”顧忱聲音裡帶着譏諷，“他們的土地大概就是n……遠東到京城這一片這麼大吧。”

舊時的甯州到燕州是西幻海最眼紅的一片地，與本土氣候相仿又富饒多産，多好啊。

“他們會大發慈悲去給東瀛供糧？”顧忱一甩袖子，冷冷地告辭，“皇上，臣身體抱恙，先行告退了。”

顧忱甩了袖子一走了之，隻留下态度不明的皇帝和面面相觑的群臣。

趙涿在先農壇上等着三炷香燃盡。

不枉他在禦書房裡試了近半個月，這香外表上與普通的無異，燃得卻極慢。

離這麼遠，文臣大多上了年紀老眼昏花，武将昏昏欲睡不理朝政，被看出用意的可能性近乎于無。

顧忱趙桓和他配合默契，詐出了孫符，而且時間比他預想的還要充裕。

“皇上息怒，顧将軍隻是一時沖動……”趙桓趕緊上前行禮。

趙涿這時候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打圓場：“罷了，顧卿就是這個性子，直言不諱。”

三炷香才燃了尖尖，群臣們從未感覺這祀典的時間有這麼長過。

“當着蒼天，我也不多說，諸位好自為之。”趙涿不再多言，他說的的确不是場面話。

先農壇可不是什麼随意修的祭壇，這裡在舊時的确是能聆聽天诏的，它有個更好聽而常出現在話本裡的名字“寄流年”。

而今趙涿到底心裡是有點發怵的，人間的破爛事就别再捅到天道那兒去了。

顧忱離了先農壇就把朝服一甩，露出裡面幹練的黑衫。

在街角處照應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親兵，手裡捧着個小木匣子。

親兵接過她的朝服，顧忱拿出匣子裡的面具往臉上一扣，隻露出英氣逼人的下半張臉。

親兵匆匆而去，卻始終忘不了顧将軍的那身扮相。

燕子似的半邊面具花裡胡哨，那是傳說中皇家最得力的暗衛的标志，隻在亂世中遊走，做事幹脆利落不留名姓。

莫非這天下，又要亂了嗎。

“空的？”京城裡的小巷子尤其多，顧忱就沒騎馬，靠着半夜踩點的記憶飛身于房檐之間。

她知道趙涿定是在那三炷香上動了手腳拖延時間，朝臣們包括李成短時間不會回來。

李大人家在京城的府邸裡隻有幾個童男童女，大着肚子仍濃妝豔抹的女人看着他們在庭前嬉鬧。

顧忱皺皺眉，這不是李成的正妻楚眉吧，看着像懷了孕的小妾。

“燕子！”童言無忌，紮着兩個圓溜溜的小丸子的女孩指指屋檐上掃視的顧忱。

顧忱這身的确像是燕子——黑衫，燕翼型的銀絲面具，長發飄起來飛成兩绺如燕尾。

“這個時節，哪裡來的燕子？”女人說着，順女孩手指的方向去望。哪裡是什麼燕子，分明就是個刺客。

顧忱也不隐蔽了，悄無聲息卻迅捷如雷地從房檐上落下來，給了院子裡嬉鬧的三個孩子一人一個手刀。女人一時說不出話來，顧忱壓低聲音：“我手下有分寸，這幾個孩子隻是暈一會，當然是你乖乖聽話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她壓着嗓子扯出幾聲怪笑，語意裡盡是威脅。

“……好，您别傷害他們就成。”女子倒也是個識時務的，沒去喊院前的侍衛。

顧忱被發現到打暈幾個孩子不過幾個眨眼之間，而且一個手刀劈暈孩子可不容易——孩子的頸子柔軟，力氣大的容易一擊斃命，力氣小了又起不了作用。此等高手哪裡是兩個小小的侍衛能應付得來的？

“楚眉去哪兒了？”顧忱兇神惡煞地低吼了一聲，“這婆娘心眼子太多太毒，負了我十幾年，居然還嫁了個大官。”

對于後半句女子不做評價，隻是唯唯諾諾地回了問題：“她……應該是去朱府看自己的女兒沈知蘭了。”

“朱府？她姑娘倒是嫁的好。”顧忱故意做出卒了口的不屑，整個人完全就是一個被楚眉抛棄的舊情人。

女子沒想到此等高手隻是問了個這麼簡單的問題就飛身而去，戰戰兢兢地在原地扶腰等了半天，臉色蒼白，滴落的汗暈花了她精心塗抹好的胭脂。

幾個孩子一臉茫然地從地上爬起來時已經不記得什麼了，女子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陪着他們玩耍。

顧忱一路快馬加鞭，躍進了朱府的偏院。

朱府裡的陳設完全照搬江南那幾個有名的園林，天未明時格外有情調。

顧忱把呼吸聲放得輕，謹慎地摸進了院角的竹林。

扒開竹葉，依稀可見深處有一石桌，兩個衣着素雅的女子正坐着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