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裡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反正顧忱還沒有設想好接下來遇到的一系列事就到了。
怪不得掌櫃的隻說了方位,這戲班子的戲台離得老遠就能看見,搭得極為氣派。
顧忱咂咂嘴:“還真是天高皇帝遠啊。”
可憐皇宮的外牆都掉了層皮。
兩個人還沒到戲台腳下,隔着老遠就被手持長槍的侍衛攔下,兩杆槍打了個大大的叉:“閑雜人等不得入内。”
“我家小姐想來看看,這戲班子好大的架子。”趙桓下馬,絲毫不懼。
左邊的侍衛哼了一聲:“你一個狗奴才懂什麼,叫你家小姐來。”
“怎麼了這是?”顧忱下馬,示意趙桓不要發作,“這麼多,放我們進去吧。”
兩個侍衛剛想說你這打發叫花子呢,仔細一看,他們手中沉甸甸的竟是亮得晃眼的銀錢。
這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出手這麼闊綽?
再一看,那小姐眼神裡是“别多管閑事”,他們便噤了聲。
這麼多錢,他們賣命都掙不來,還是乖乖放這有錢任性的大小姐進去吧。
有了銀錢開路,顧忱接下來順利混進了場,找了個椅子坐着。
桌上擺着的茶壺還在冒着熱氣,鑼鼓一敲,仕女魚貫而入。
進了場就沒人再問,這裡都是誰家的公子小姐,個個氣度不凡。
時辰已到,天涯情準時開場。
趙桓被顧忱派出去打聽消息了,隻有她一個人坐在台下看着這戲。
顧忱選了個最好的觀戲位置,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台上人臉上未塗勻的脂粉。
天涯情和一般的戲的确不同,沒扯什麼兒女情長,全是大義。
江湖十六州,被搶來的少女阿苑悄悄逃出邪修宗門以求自由,意外遇到了自己未來的愛人。
他們遊遍江湖,阿苑才發現自己的愛人其實是個大魔頭,為人處事随心所欲,死在他刀下的無辜之人不計其數。
阿苑忍痛揮刀,把那個教會自己刀法的魔頭殺死。
故事的最終,已經亭亭玉立的阿苑撐着一把紙傘,身後是細雨霏霏。
“庭前花如舊。”她低低地歎了一聲,從此浪迹天涯,不再回首。
顧忱放下手裡的茶杯,越品越覺得不對勁。
“這話本子是趙涿自己寫的?”顧忱望着台上唱腔哀婉的女孩,演阿苑的女孩年紀很小,勝在情真意切。
那粉墨濃妝下隐隐能看出一點五官的走向,極熟悉。
當年震動十六州的活爐鼎一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阿苑。
但是她應當不是謝小桂。
按照鄭氏的說法,謝小桂的年歲應當與夏大蝦一緻。夏大蝦的具體年齡尚不知曉,但也不過而立,顯然不是台上這個撐死了不到豆蔻的小女孩。
鑼鼓再一敲,趙桓帶着他打探到的消息回來了。
“戲班子如今的招牌就是台上名為阿苑的女孩,謝小桂此人的名頭确盛極一時,但後來去了京城離了戲班,就再無音訊。”他低聲道,顯然也對打探到的消息很意外,“《天涯情》原來是講這件事的嗎?怪不得阿涿會看。”
“這戲本是他寫的嗎?”顧忱心裡有點空落落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望見了那台上人和阿苑一模一樣的臉。
趙桓搖搖頭:“不是。他若是有這寫戲本的本事,定會日日糾纏着我叫我給他改。”
趙涿精于古琴,接觸文字類的也隻是讀讀史書找治國之道。
“我們去會會阿苑吧。”顧忱起身往門外走,“把面具戴上。”
燕衛的面具。
阿苑脫了沉重的戲服,一點點洗去臉上慘白的胭脂,清秀的臉顯露出來。
趙桓看着也有點恍惚——太像了,當年把魔頭斬于刀下的少女就是這樣的風姿。
阿苑從鏡子裡看到了身後的趙桓,望了旁邊最值錢的大箱子一眼,驚恐地轉過身來。
趙桓手裡拎着自己的寶劍,虛虛地在空中挽了個劍花,而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指向了阿苑白嫩的脖頸:“問你幾個事。”
“……好,一定配合。”定下神來,阿苑才驚覺眼前人的扮相。
燕子似的銀邊面具,一身低調的黑色勁裝,這分明就是隻聽命于皇上的燕衛。
她當然知道燕衛不是傳說。
若燕衛是傳說,之前收到過的幾個和燕衛有關的戲本子肯定早早就演了,不至于一頁一頁全燒成了紙灰。
燕衛一出,亂世将起。
沒有人會吃力不讨好地假扮燕衛,那身輕如燕的絕世輕功一般人就演不來。
“你了解謝小桂嗎?說說她這個人。”趙桓的手依舊沒收,隻是盯着阿苑的眼,确保她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