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城中,所有人都在這樣想着。
于是明裡暗裡,無數惡意和敵意皆湧向他。
岑衍有時會苦中作樂的想,幸好娘子早早就離他而去了。
這幾日相逢就當老天看他可憐,善心贈予的一份慰藉。
可人心都是貪婪的,“元墨啊,你家公子太不知足了,竟然妄想一哄就哄她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看着青年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怅然,元墨也跟着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公子,若非夫人心甘情願,您是留不住她的。”
岑衍沉默了片刻,“若我拿金銀财寶砸到她面前... ...”
元墨被問得也沉默了一瞬間,“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
問世間,有幾個能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愛财?
“罷了,罷了。”
岑衍深吸一口氣,起身拎起那件白狐大氅披上,散漫地推開房門,“本王該回宮了。”
臨走前,他握緊缰繩看向元墨,挑眉,“年初那陣子,本王在靈寶閣保存了一整份民醫雜記的全冊,你送到朗月堂給她解悶。”
元墨連連點頭,又聽青年如昨夜那般強調道,“若府醫回來時恰好本王不在府上,記得派人入宮通報此事。”
“小的遵命。”
元墨恭順領命,隻聽耳邊馬兒一聲嘶鳴,再擡首時,青年已衣訣翻飛策馬遠去。
晚膳過後,這份總共八冊的民醫雜記就送到了司柒手上。
民醫雜記乃是前朝一位蘇姓遊醫走遍了大江南北,用其後半生嘔心瀝血編著而成的,記載了各個州地裡各例或棘手或尋常,或常見或偏僻的病例和醫治方式,極為珍貴。
司柒的藏書裡也有這本雜記,但隻是後人的抄錄稿,她随手翻看了兩下,辨别出這是甚是難得的原稿。
既然都拿到面前了,司柒也沒客氣,從中抽出後三冊留下,“這五冊你拿回去,已經看過了。”
“公子平日也就翻看翻看賬本,對于醫書一竅不通,放在府上也是落灰,”
元墨道出來意,“實不相瞞,這醫書算作公子晌午惹得姑娘不快的歉禮,還望姑娘見諒。”
司柒柳眉一皺,晌午那陣是她自己因為一點莫名的情緒被影響,與恒王有什麼關系?
“他誤會了,他未曾惹我生氣。”
元墨一愣,“啊?”
他撓了撓頭,“那姑娘怎會... ...”
“隻是在和自己較真兒罷了。”司柒抱着那三冊起身,認真道,“這三本算是借閱,代我多謝恒王慷慨之心。”
元墨弄清誤會後算是松了口氣,沒生公子的氣便好,聽話的将那五冊收起,“那小的不打擾姑娘休息,先行告退了。”
凜冬之夜,幽幽星河與圓潤銀月相伴,不減半分光澤。
“.. ...元伯!”
清越的少年音從模模糊糊變得逐漸清晰,“你看,我祖母墳邊上是不是躺了個人?”
一道尖鳴驟然響起,“什麼?!!”
“哎喲我的天爺,這荒山野嶺的,哪來的小姑娘怎麼滿臉血倒在咱岑家祖墳這兒啊,可别把咱老太君吓着.. ...”
渾身都在痛,無窮無盡的寒意包裹着,像是被大雪掩埋了一樣,連意識都被凍結,昏昏沉沉。
她斷斷續續聽見有人在呼喚着自己,可她一點掙紮的力氣也沒有,眼皮沉甸甸地合在一起,連呼吸都變得費力。
自己... ...好像要死了。
“元伯你瞧,她今日能把藥咽下去了。”
“小公子快看,這姑娘的荷包裡面藏繡了個沈字!”
“元墨你怎能亂碰人家的東... ...哦,那血漬洗掉了麼?你沒給她把荷包洗壞吧?”
是誰在叽叽喳喳,好吵。
... ...
在無法睜眼醒來的日子裡,聽見次數最多的是那道開朗清越的少年音。
今日近得好像在她耳邊趴着一樣,納悶道,“兩個多月了,怎麼還不醒?”
“托人找了這麼久,也沒有姓沈的人家說有走丢失蹤的姑娘,你是哪兒來的呢... ...”
他說着陷入沉思,琢磨着,“那麼巧在清明那日倒在祖母墳前,莫非是祖母看我在這世上孤苦伶仃一人,想送孫兒一個娘子?”
“... ...”他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