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巫将沏好的銀霜茶推到司柒面前,淡淡清香撲鼻,“司大夫嘗嘗。”
熱茶入喉,寒意被驅走些許,碰過茶壁的細白指尖泛起淡淡粉意。
司柒黑沉沉的眸子注視着她,主動開口,“做個交易?”
戚九巫輕啧一聲,放下酒杯,“我一個小小兵卒,司大夫何必為難我。”
司柒聞言便掏出了錢袋。
戚九巫見狀婉拒道,“司大夫,這不關錢的事,我若孤家寡人自是無甚所謂,但九鹿她的狀況... ...”
她還未說完就驟然安靜下來,目光已經被司柒手中的東西吸引。
戚九巫緊緊盯着那個藥瓶,頓了頓,“裡面有多少,能壓制多久?”
藥瓶放在桌面上,司柒淡聲道,“唯剩這三粒。”
戚九巫眼中流露出失望,“隻能緩解半年。”
這藥除了司柒便無人敢私制賣出,司柒要是出了意外,那靠着這藥壓制毒性的九鹿自然也保不住性命。
她的拒絕隻是為了從司柒手中讨到更多的益處,可司柒手中隻剩這三粒。
戚九巫仿佛下定了決心,咬牙道,“若我多為你争取些時間,你能再給我多少?”
“藥材難尋,我這兩年也隻配制出六粒。”
戚九巫心道怎麼可能,這兩年九鹿吃下去的都不止六粒。
這個念頭從心頭一閃而過後,她忽然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倏地擡起頭,“這是什麼藥?”
司柒将藥瓶輕輕推向她,“這三粒歸戚九鹿,日後你們姐妹二人都要聽令于我。”
戚九巫騰的一下站起,難以置信,“這是解藥?”
她急迫地追問道,“你居然把解藥研究出來了?!”
司柒柳眉微挑,“一月一粒,三月後徹底拔毒,藥效是從我師兄身上得到的驗證。”
“我說過,與我做交易,你永遠不會吃虧。”
這個驚天的消息砸得戚九巫有點頭暈。
她扶着榻邊緩緩坐下,恍惚不已。
小心翼翼地将那脆弱到一砸就碎的瓷瓶拿在手心,“你要我做什麼?”
“入夜之前我會來找你,你護送我離開燕都。”
空茶盞置回桌上,司柒起身離開前,漫不經心誇獎道,“茶不錯。”
臨近晌午,太陽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隻是風不肯停止,有些掃興。
就近在一家小食肆吃過午膳後,司柒又去藥堂重新購置一些藥材。
拎着藥包出來,她捏了捏空蕩蕩的錢袋,心想要不要去錢莊換點方便的碎銀的時候,耳尖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有人正策馬而來。
司柒想着,看了眼滿地雪水的街道上,選擇躲到旁邊的商鋪裡去。
鋪子裡的夥計以為她是要采買東西,便露出笑臉迎上去,“姑娘是要買布料還是成衣?剛巧,咱鋪子新來一批布匹,料子花色極好... ...”
司柒擰着眉頭拒絕,忽聽身後馬蹄聲停下,緊接着匆忙急切的腳步聲直奔她而來。
她心頭一跳,不動聲色摸向腰間,下一瞬卻聽見一道咬牙切齒的熟悉嗓音,“沈、行、清!”
司柒愕然回望,便對上青年焦急又憤怒的目光。
長得挺俊俏清貴的一個郎君,那麼高大修長的一隻堵在人家鋪子門口。
他固執地望進那雙清冷平靜的眸子裡 ,眼尾微紅,“你是不是又要一聲不吭的離開我?”
司柒皺着眉頭,眼底流露出幾分冷意,反問,“你怎會知我的蹤迹?”
他派人跟着她?
随後她又反應過來似乎不太可能,自己并未察覺到有被跟蹤的痕迹。
岑衍看清她眼中的防備之色,登時咬緊牙關質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傷害你?”
司柒自覺誤會了他,“抱歉... ...我隻是出來買些藥材。”
岑衍看見了她手中拎着的藥包,但信任已經在心中搖搖欲墜,他深深懷疑,“你用完早膳便出府,買藥材怎需這麼久?”
“悶得慌,出來走走。”司柒主動走向他道,“走罷,回府。”
将要擦肩而過邁出鋪子時,手中的藥包被人接過,岑衍拉住她的手,抿着唇不說話,悶頭往恒王府的方向走去。
司柒本有意要掙開腕上那隻大掌,可青年與她肌膚相處的指尖冰涼,讓人有一瞬間的怔然。
昨日比今日更冷些,他一樣匆匆回府,但接過棋子時手指是熱的,身上也沒有重到似乎沁入骨的凜寒氣息。
她側頭看向那張冷着臉分外淩冽的側顔,視線落在他未着狐裘略顯單薄的錦袍上,眸子微動,終究是沒有甩開。
但身為醫者,她還是止步拉住他,“騎馬回府罷。”
冬日縱馬雖冷,但這麼走回去花費的時間都夠四五鍋的姜湯熬出來了。
于是司柒率先上了馬,探手伸向他,“上來。”
岑衍将她熟練馭馬的動作收入眼中,對上那雙漂亮冷靜的眸子,他抿唇壓下疑團,選擇緊握住她主動攤開遞來的掌心,借力翻身上馬。
熟悉的冷香撲進懷裡,溫暖而柔軟。
岑衍格外克制珍惜的環住她的腰,有些貪戀的嗅着萦繞在鼻尖的香氣,眼中的不舍和愛意濃郁到快要溢出來。
馬蹄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疾馳而過,女子墨色大氅随着寒風翻飛,恒王府近在眼前。
他像是當年在岑府裡那樣懶散的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嗓音有些沙啞。
“府醫他們回來了。”
終究是到了分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