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裡還有未散去的郁氣,卻不期然彎了彎。
遲了半秒,洛斯年才意識到什麼,啊了一聲,連忙捂住弄髒的臉。
蕭沉扔了張帕子,站起身,洛斯年接住擦臉,墨迹卻越擦越多,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臉上肯定黑了一大片。
洛斯年知道自己好看,很清楚,這張臉直接關系着主人對他的态度。
幸好蕭沉已經走了,不然他真的會窘迫不已。
想着,洛斯年擡頭,對上蕭沉的雙眼。
蕭沉一直在看。
嗡的一聲,他腦子炸了,整張臉從脖子開始紅了個透。
洛斯年慌忙遮住臉,害怕會被厭惡,對方卻莫名低笑一聲。
這好像是蕭沉頭一回對他笑,還是取笑。
洛斯年臉紅得更厲害,恨不得鑽到地底下。
等蕭沉一走,他立刻沖到洗手間,瘋狂洗臉,還好墨汁沒有幹透,洗起來不算費勁,不然他頂着一張髒兮兮的臉,還怎麼見人?
想到這裡,他有點沮喪。
最開始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他明明是想靠着自己絕佳的表現,打動蕭沉,然後留下。
怎麼總是出錯?
洛斯年決心表現得聰明一點,于是到夜裡,他提前洗過澡,躲在蕭沉被窩裡,準備好好展現一下自己的乖順聽話。
早春天氣還是有點涼,蕭沉的被子又輕又軟,散發着洗滌劑的清香,實在太舒服了,洛斯年沒忍住,一下就睡着了。
直到房間裡有人開口說話,他才迷迷糊糊地有了點意識。
“你還要在這裡躲多久?”
一個完全陌生的男聲,洛斯年後背滲出冷汗,猛然清醒了。
可沒等他跳起來謝罪,另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時機未到。”是蕭沉。
原來是他們在對話,并不是發現他。
“先生要盡快了,王都風雲變幻......”另外一人說到這裡,情緒有些波動,強壓着嗓音說,“時機一旦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蕭沉:“我知道。”
那人越發不安,憤憤道:“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待在這裡?要不是那件事,顧家根本連您的面都沒資格見,現在居然......”
“阿遠。”
蕭沉開口,嗓音并不高,也沒有任何過激的情緒。
可這一瞬,就連躲在被窩裡的洛斯年都跟着心頭發顫,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
“先生,對不起,我.....”
蕭沉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那人重重地磕了個頭,腳步聲漸遠,房間裡安靜下來。
走了?
洛斯年有點發懵,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被子冷不丁掀開,他整個人完全暴露在蕭沉目光裡。
蕭沉垂着眼皮,淡聲發問:“聽見什麼了?”。
燈光從身後斜照過來,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洛斯年臉色慘白。
皮帶再一次來到了手腕,比上一回捆得更緊,幾乎要将他腕骨流動的血液擠出來。
洛斯年卻不敢再叫,隻有眼淚在往下掉。
他喃喃地抽泣:“我不是故意的,蕭先生,您原諒我吧,年年再也不敢了......”
蕭沉随手一勒,皮帶捆到床頭。
洛斯年是顧家從小培養的伶奴,肌膚骨骼都是精心保養,在蕭沉這裡,短短幾天就已經一身是傷,這樣粗暴的動作,手腕立刻滲出鮮血。
但還沒完。
蕭沉忽然間多了許多耐心,拿着細細的繩子,一道一道地将他雙腿綁起來。
紅繩之間溢出雪白皮肉,可這份豔麗是有代價的,洛斯年很快血液不通,他不想反抗,可實在難受得無法忍耐,徒勞地掙紮起來。
“好痛.......”洛斯年用盡畢生所學,仰起雙眼,含着淚地求饒,“蕭先生,您疼疼我,疼疼年年吧......”
這一招當然沒用。
蕭沉僅僅是停頓了半秒,眼底浮現出更深的厭惡,而後發狠地開始了。
洛斯年疼得直冒冷汗,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再也無法克制,悶聲哭了起來。
看着蕭沉冰冷的眼神,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今晚。
他一邊哭,一邊努力放松身體,盡力為自己創造更多适應的空間。
他不想死。
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想死。
他要活着。
可是蕭沉的目光如同在看死物。
盡管沒有任何言語,但洛斯年沒有哪一刻這麼清晰地感覺到殺氣。
蕭沉真的想殺他。
窗戶開了一道縫,天色陰沉沉的,壓住滿院春色。
洛斯年精神恍惚間,感到後頸熱度,像是又要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