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1…
就在倒計時歸零的最後一刹那!
嗡——!
那低沉的、仿佛來自虛空深處的嗡鳴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帶着一種審判般的終結意味。
車廂壁上,那巨大的陰影沙漏轟然潰散,化作無數細碎的黑暗粒子,瞬間被周圍的濃墨吞噬。猩紅的倒計時數字也如同風中殘燭,倏然熄滅。
緊接着,那如同活物般蠕動、貪婪吞噬生命的濃稠黑霧,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瞬間凝固!
不是消失,而是凝固。
翻湧的黑色浪潮在刹那間定格,仿佛時間被凍結。它們保持着上一秒的形态,覆蓋着地面、牆壁,吞噬了大半個車廂,也凝固在江谕的腰際。那刺骨的寒意和侵蝕生命的惡意如同被瞬間抽走,隻剩下冰冷的、毫無生氣的……固體。
整個車廂,變成了一片由凝固黑霧構成的、詭異而恐怖的“冰雕”世界。
幸存者們的腳踝甚至小腿都被凍結在凝固的黑霧之中,但奇迹般地停止了石化。隻有江谕被覆蓋到大腿的部分,那青灰色的石化痕迹也停止了蔓延。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凝固的黑霧散發着死寂的寒意,幾尊姿态各異的青灰“雕塑”點綴其中,無聲地訴說着剛才的恐怖。
姜清呓站在那個唯一沒有被黑霧覆蓋的、隻有巴掌大的“安全點”上,渾身冰冷,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他腰部以下被凝固的黑色“冰層”包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緊抿,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
江谕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着肺腑。他低頭看了一眼被“凍”住的下半身,試着動了動腿,紋絲不動,仿佛焊在了冰冷的金屬地闆上。
巨大的疲憊感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他強行撐着,目光掃過車廂。
算上他和姜清呓,隻剩下五個人還站着。
每個人都被凝固的黑霧不同程度地困住了雙腳,臉上殘留着極緻的恐懼和茫然。
就在這時,前方那兩行最初的血字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瞬間消失。
緊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從車廂頂部投射下來,如同舞台的聚光燈,精準地籠罩在江谕和姜清呓身上!
這光芒并不溫暖,反而帶着一種冰冷的掃描感。
一個毫無感情、冰冷如同機械合成的聲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敲擊着神經:
【第一輪:霧噬結束】
【幸存者:5/37】
【檢測到特殊行為:主動犧牲(未遂)】
【行為判定:……】
冰冷的機械音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非邏輯性的停頓,仿佛在計算某種悖論。
【……符合底層邏輯“守護”】
【判定通過,獎勵發放:豁免】
随着“豁免”二字落下,籠罩在江谕身上的白光驟然變得強烈。
他腰部以下那凝固的、如同黑色冰層般的霧氣,以及那已經蔓延到大腿的青灰色石化痕迹,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開始消融、褪色!黑色的冰晶化作縷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僵硬的肢體恢複了知覺和血色,皮膚上冰冷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短短兩三秒,江谕的下半身恢複了自由,除了褲腿被腐蝕出幾個破洞,露出下面略顯蒼白的皮膚,再無任何異樣。那股幾乎将他拖入深淵的束縛和死亡威脅,被那冰冷的白光強行抹去了。
白光随即也籠罩了姜清呓,但她隻是感覺身體一暖,并無其他變化。
光芒消失。
車廂内再次陷入昏暗,隻有凝固的黑霧散發着幽幽的冷光。
幸存者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看着江谕奇迹般地掙脫了凝固和石化,震驚、恐懼、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嫉妒在他們眼中交織。
主動犧牲?符合守護?豁免?這些冰冷的詞語組合在一起,向他們揭示了這殘酷“遊戲”背後一絲扭曲的規則。
江谕活動了一下重新獲得自由的雙腿,雖然有些酸軟,但行動無礙。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擡手抹掉嘴角滲出的血迹,然後轉過身,看向身後淚流滿面、幾乎虛脫的姜清呓。
“沒事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是那種帶着點鼻音的調子,仿佛剛才經曆生死搏殺和奇迹豁免的不是自己。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妹妹冰冷的臉頰,“站穩了,别踩出去。”
姜清呓看着哥哥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劫後餘生的巨大沖擊和看到哥哥“複活”的狂喜讓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就要癱倒。
江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江谕,我差點就…算了,幸好你沒事。”姜清呓輕聲呢喃。
江谕低下頭看她:“你叫我什麼?”
姜清呓搖了搖頭,“叫錯了。”
就在這時,前方車廂連接處那扇一直緊閉的、冰冷的金屬門,伴随着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鏽蝕了千百年的摩擦聲,緩緩地、自動地向内滑開了。
門後,不再是熟悉的隧道黑暗。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其詭異的“站台”。
地面是龜裂的、沾滿不明深褐色污漬的水泥。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鐵鏽味和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慘白的光線并非來自頂燈,而是源自一輪懸挂在“站台”上方無盡黑暗虛空中的、巨大而扭曲的……血紅色月亮?那月光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紅。
月台邊緣,幾尊姿态扭曲、看不出原貌的、仿佛由廢鐵和骨頭胡亂拼湊而成的巨大無頭“雕塑”靜靜矗立,在血月下投下猙獰的陰影。
更遠處,一個破舊的、閃爍着雜亂雪花點的電子站牌歪斜地立着,上面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片扭曲的光斑。
冰冷的風,裹挾着鐵鏽和血腥的氣息,從敞開的車門灌了進來,吹動了幸存者們額前的冷汗。
【初始安全區:血色月台(限時進入)】
那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在衆人腦海中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江谕扶着還在發抖的姜清呓,擡眼望向門外那片被血月籠罩的、如同噩夢造物般的站台。
他扯了扯嘴角,那點慣常的懶散似乎又回來了些,但眼神深處卻沉澱着經曆過生死淬煉的冰冷和警惕。
“走了,”他低聲對妹妹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幸存者耳中,“帶薪休假的‘工位’……看着可不怎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