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銀灰色地闆，消毒水的味道混雜着黎妍抽抽搭搭的哭聲和賀淮憬無奈的歎息。江谕抱着沉睡的姜清呓，感覺衣角被一隻小手緊緊攥住。他低頭，對上黎妍那張哭得跟小花貓似的、卻依舊努力瞪圓了眼睛表達“我很兇”的小臉。
“嗚……小夜枭你個大笨蛋……有哥哥了不起啊……害我白擔心……”黎妍一邊用髒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淚鼻涕，一邊繼續嘟嘟囔囔地控訴，但聲音明顯小了許多，更像是在撒嬌。
她踮着腳，眼巴巴地看着姜清呓沉睡的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行了行了，小祖宗，别嚎了。”賀淮憬揉着額角，一臉“我造了什麼孽”的表情，但還是從自己作戰服口袋裡摸出一塊包裝完好的、印着卡通兔子圖案的水果軟糖，沒好氣地塞進黎妍手裡，“喏，堵上你的嘴。吵着你家小夜枭睡覺，小心她醒了抽你。”
黎妍看到糖，哭聲瞬間小了一半。
她毫不客氣地一把抓過，三下五除二撕開包裝，把軟糖塞進嘴裡，鼓着腮幫子用力嚼着，還不忘含糊不清地反擊：“她才不會抽我！她最好了！不像你，不靠譜！哼！” 她狠狠瞪了賀淮憬一眼，但攥着江谕衣角的手卻沒松開，身體還下意識地往江谕這邊靠了靠，仿佛靠近抱着小夜枭的江谕，就靠近了安全感。
賀淮憬被怼得沒脾氣，戰術目鏡下的嘴角抽了抽，懶得跟這小瘋子計較。他看向江谕懷中沉睡的姜清呓，眼神柔和下來：“讓她好好睡吧。這次透支太狠，估計得睡上一陣。安全區那邊我開了個臨時休息室，先過去？”
江谕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雖然忌憚“夜枭”和“幽焰”兇名、但依舊在遠處窺探的複雜視線。
他抱着妹妹，邁步跟上賀淮憬。
黎妍立刻像個小尾巴一樣緊跟着，小手依舊緊緊攥着他的衣角，一邊走還一邊警惕地掃視四周，像隻護食的小獸。
宋識也連忙跟上，看着這奇特的組合，眼神依舊充滿敬畏和茫然。
賀淮憬顯然在遊戲大廳裡能量不小，很快帶着他們穿過人群，來到一片相對僻靜的區域。
他用腕表刷開一扇不起眼的金屬門，裡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隻有簡單的金屬桌椅和兩張鋪着白色無菌布的休息床。
空氣裡的消毒水味更濃了。
“條件有限，湊合吧。”賀淮憬指了指其中一張床，“把她放這兒。”
江谕小心翼翼地将姜清呓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得不像他平時那副冷硬的模樣。
他拉過一張椅子，沉默地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妹妹沉睡的臉上。
系統結算提示她已經脫離危險，但那份沉睡中的脆弱依舊揪着他的心。
十幾年的相依為命，那些僞裝下的保護，那些差點失去的恐懼……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湧。
黎妍立刻占據了床的另一邊，她個子矮，幹脆脫了鞋子爬到床上，盤腿坐在姜清呓身邊。
她不再哭了，但大眼睛還是紅紅的，像隻守着寶藏的小龍。
她小心翼翼地把江谕衣角上被她攥出來的褶皺撫平，然後從自己那個寬大的、鼓鼓囊囊的工裝褲口袋裡，又摸出一塊包裝皺巴巴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放在姜清呓枕邊。
做完這一切，她才抱着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安靜地看着姜清呓的睡顔，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依戀和安心。
賀淮憬靠在門邊的金屬牆壁上，抱着手臂，看着這一幕。戰術目鏡下的眼神在江谕沉默守護的側影和黎妍安靜依偎的姿态之間流轉，最終化為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房間裡的甯靜：
“好了，家屬見面會暫時結束。”他的目光落在江谕身上，語氣恢複了那種外熱内冷的調子，但少了幾分戲谑，多了份認真，“現在，該談談正事了。小夜枭這次玩脫了，身份徹底曝光，麻煩不會少。‘歸零’的名頭能震住一時，震不住一世，尤其是一些藏在暗處的老陰比。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床上沉睡的姜清呓和安靜守護的黎妍，又看了看旁邊坐立不安的宋識，最後回到江谕身上：“你們這個小隊，潛力不錯，但短闆也很明顯。宋識基礎還行，但經驗太少。你……”他看着江谕，“規則洞察的天賦很稀有，戰鬥直覺也不錯，但缺乏系統的提升和高端副本的經驗。至于小瘋子……”他瞥了一眼黎妍，黎妍立刻兇巴巴地瞪回來，他趕緊改口，“……小妍妍，能力特殊，但需要配合。”
他站直身體，戰術目鏡下的眼神變得銳利：“深淵回廊和鏽蝕王座不是結束，隻是開始。想在這個操蛋的遊戲裡活下去，走到最後，找到答案……我們需要力量，需要真正的團隊。”
江谕擡起眼，迎上賀淮憬的目光。那眼神冰冷而沉靜，如同深潭。“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賀淮憬嘴角勾起一個帶着血腥味的、充滿挑戰意味的弧度，“‘歸零’暫時散夥。我，小妍妍，”他指了指自己和床上抱着膝蓋的黎妍，“加入你們。以隊員的身份。”他特意強調了“隊員”兩個字，目光直視江谕，“隊長，當然是你。”
房間内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姜清呓平穩的呼吸聲。
宋識字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着賀淮憬。加入他們？這個兇名赫赫的“幽焰”？還有那個看起來像初中生、但感覺比副本Boss還危險的小女孩？
黎妍也猛地擡起頭，小臉上先是驚訝，随即是巨大的不滿：“賀淮憬！你憑什麼替我做主！我要跟着小夜枭！才不要跟這個冰塊臉……”她指着江谕，但在接觸到江谕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時，後面的話又噎了回去，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把臉埋進膝蓋裡，小聲嘟囔，“……也不是不行，反正小夜枭在哪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