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的醫療室彌漫着消毒水和能量藥劑特有的清冽氣味。
姜清呓躺在無菌床上,身上連接着幾根輸送營養液和修複藥劑的管線,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
深度修複的強制休眠讓她的意識沉在黑暗裡,隻有偶爾微蹙的眉頭,昭示着身體内部仍在與透支和創傷抗争。
賀淮憬靠在醫療室門外的金屬牆壁上,戰術目鏡已經摘掉,露出一雙布滿血絲卻異常沉靜的眼睛。
他換掉了那身沾滿血污和熔爐灰燼的作戰服,穿着簡單的黑色訓練服,指間夾着一支沒有點燃的煙,隻是無意識地撚着。
他拒絕了醫療人員的全面檢查,隻讓處理了手臂上幾道不算深的灼傷。
“她怎麼樣?”江谕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也沒去休息,隻是簡單處理了擦傷,散漫地倚在另一邊的牆上,目光透過觀察窗看向裡面沉睡的姜清呓。
“死不了。”賀淮憬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沒有離開觀察窗,“系統深度修複,透支太狠,加上熔爐内的高溫灼傷和能量沖擊……需要時間。”他頓了頓,補充道,“低血糖暫時被壓下去了,我讓醫療組給她靜脈補充了高濃度能量液。”
江谕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最後那塊糖,她攥得很緊。”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眼神卻帶着洞悉一切的散漫。
賀淮憬撚煙的手指微微一頓,随即恢複如常。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怕她半路沒力氣砍不動了呗。” 外熱内冷的僞裝再次披上,将那份在熔爐前幾乎失控的急切小心地掩蓋。
江谕沒再追問,隻是目光在賀淮憬緊抿的唇線和眼底深處的血絲上停留了一瞬。
有些東西,無需點破。
醫療室的門滑開,黎妍像隻受驚後又被安撫好的小兔子,眼睛紅紅的,蹑手蹑腳地溜了出來,手裡還緊緊攥着一個小瓶子。
“小夜枭還沒醒……”她聲音帶着鼻音,看向賀淮憬和江谕,“醫生說她需要絕對安靜。”她說着,把手裡的小瓶子遞給賀淮憬,“喏,這是從她緊握的手裡取出來的……都變形了。”
瓶子裡是那塊沾着血迹、被捏得皺巴巴的銀色十字星糖紙,裡面的糖早已融化在血污裡。
賀淮憬看着那塊糖紙,眼神深處有什麼東西劇烈地翻湧了一下,又被強行按捺下去。
他伸手接過瓶子,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也仿佛觸碰到熔爐前她冰冷的指尖。
他随意地将瓶子揣進口袋,仿佛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垃圾。
“行了,都杵在這兒當門神也沒用。”他拍了拍手,聲音恢複了慣常的調子,隻是少了幾分戲谑,多了點不容置疑的強硬,“該幹嘛幹嘛去。宋識!”
一直緊張地守在角落的宋識立刻站直:“在!”
“跟我去裝備區。熔爐之心的能量核心雖然碎了,但逸散的高純度‘泰坦晶核碎片’還能用。加上之前收集的泰坦合金和其他材料,該給你們兌現武器了。”賀淮憬轉身就走,背影挺拔,仿佛剛才的疲憊和血絲都是錯覺。
江谕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終于有像樣的家夥事兒了。黎妍,你守在這兒?”
“嗯!”黎妍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堅定,“我看着小夜枭!你們放心!”她想了想,又補充道,“賀大騙子!記得給我也看看有沒有适合我的新‘玩具’!”
“知道了,小祖宗。”賀淮憬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裝備區的獨立工作室内,高溫熔煉爐發出低沉的嗡鳴。
賀淮憬穿着防護圍裙,臉上戴着特制的護目鏡,動作精準而高效地操作着各種精密的鍛造儀器。
他不再是戰場上那個嬉笑怒罵的情報官,也不是醫療室外沉默的守護者,而是一個沉浸在自己領域的大師。
熾白的泰坦合金液體在模具中緩緩流淌、塑形。
賀淮憬根據江谕的要求,沒有添加任何花哨的裝飾,專注于材料的極緻密度和能量傳導效率。
沉重的合金在錘擊下發出沉悶的巨響,逐漸顯現出一對造型古樸、線條粗犷、卻透着一股磐石般力量的金屬拳套雛形。
拳峰處特意加厚,閃爍着暗沉的光澤。
另一邊,幾塊經過特殊處理的“泰坦晶核碎片”被嵌入一個流線型的、如同鷹隼展翅般的金屬骨架中,周圍連接着複雜的能量回路和黎妍提供的“星塵軸承”。
賀淮憬的手指如同最靈巧的琴師,在細如發絲的能量導線上操作,将宋識那點可憐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導、融入武器核心。
漸漸地,一把造型修長、閃爍着幽藍光澤的長弓出現在工作台上,弓臂上流動着細微的能量光紋,無聲地散發着冰冷的銳氣。
“試試。”賀淮憬抹了把額頭的汗,将冷卻後的拳套抛給江谕,又将那把長弓遞給緊張又期待的宋識。
江谕接過拳套,入手沉甸甸的,冰涼厚重。他随意地揮了揮拳,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夠硬。”簡單直接的評價。
宋識則小心翼翼地撫摸着長弓冰涼的弓身,精神力嘗試着溝通。
弓臂上的幽藍光紋微微一亮,一支完全由凝練能量構成、閃爍着星塵般光芒的箭矢無聲地出現在他指尖搭弦的位置!他激動得手都在抖:“這……這太棒了!謝謝賀哥!”
“基礎款,湊合用。”賀淮憬摘下護目鏡,露出一張被爐火熏得有些發紅的臉,語氣平淡,“等你精神力上去了,還能解鎖更多模式。至于你……”他看向黎妍,從工作台角落拿起一個改造過的、如同金屬護腕般的裝置,上面鑲嵌着幾顆小巧的菱形晶體,“你的‘百寶袋’擴容了,加了點空間穩定器和基礎防禦力場發生器。省着點撿破爛,别把自己炸飛了。”
黎妍一把搶過護腕,愛不釋手:“哇!這個好!賀大騙子你總算幹了件人事兒!”
賀淮憬懶得理她,目光掃過工作室角落。
那裡,一柄通體暗紅、但劍身布滿裂紋、鍊鋸刃口扭曲變形、那朵血色薔薇能量印記也黯淡無光的巨劍,靜靜地靠在牆上——是受損嚴重的血薔薇。
他走過去,指尖輕輕拂過劍身上一道深刻的裂痕。
冰冷的金屬觸感下,仿佛還殘留着熔爐核心爆炸時的狂暴能量和……她握劍時傳遞過來的、近乎燃燒生命的決絕。
他沉默地看了幾秒,然後拿起特制的工具和幾塊散發着溫潤光澤的、從熔爐之心碎片中提煉出的特殊金屬,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修複。動作專注而細緻,與剛才鍛造時的剛猛截然不同。
外熱内冷的表象在這一刻剝落,隻剩下純粹的、帶着某種執拗的認真。
江谕靠在門邊,抱着他那對新得的拳套,看着賀淮憬修複血薔薇的背影。黎妍在旁邊興奮地擺弄着她的新護腕。宋識則沉浸在和新武器的精神連接中。
時間在工作室的嗡鳴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