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于主位的顔回音見此情景,忙揮揮手讓舞姬樂師退下。
顔回音起身提起華服,向甯讓那桌走去。
“兩位使臣大人,為何這般起争執?”
重芸跪地,向顔回音一拜,主動招認:“公主,都是阿芸的錯,與兩位使臣無關。”
阿芸?顔回音臉色變了變。
“你擡頭說話。”顔回音本就覺得她的發型異常有熟悉之感,等她報了名字,她更是有些震驚。
重芸擡起臉來看她,在她眼神中看到一絲慌亂。
這麼多年過去,這個小姑娘還是沉不住氣。重芸想。
顔回音在她臉上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沒有見過此女,她亦與自己的童年侍女阿芸完全不同,心又沉了下去。
“你說你叫阿芸?”
“是的,公主,阿芸乃甯侯爺身邊的侍女,不知怎的惹兩位使臣動了怒,都是我的錯。”
為一個侍女争執,對于使臣來說确實難看,顔回音明白其中緣由後,叫來一個侍女,将重芸帶到後面,再由她從中調停。
她是個不喜争執之人,處理這種場合難免有些生澀,缺乏令人信服的手段。
阿廖齊隻當她小孩過家家,随便應承幾下,憤怒拂袖而去。
甯讓酒醒得差不多後,卻對重芸的行為愈發好奇。
她今日,着實有些不正常。
顔回音此時也沒有了宴飲的興緻,離席後想起剛才那個叫做阿芸的女子,便叫侍女将她帶來問話。
重芸終于得到與這個故人的私下相聚機會。
顔回音處理完兩方争執,正在細細回憶自己哪裡做得不好,以便下次改正,便見那阿芸站在自己院中。
那女子生得極美,連顔回音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公主。”重芸面帶微笑看着她,仿若看着多年前身邊那個瘦小無助的女孩。
顔回音正思忖自己要不要學着嬷嬷的教導,将自己的威嚴顯一顯,卻見她笑得燦若朝霞。
她索性忘了那些教導,“你可真美,你這頭發是你自己梳的嗎?”記憶中,她的侍女阿芸也曾梳過這個發型,與這個阿芸梳的如出一轍。
重芸點點頭,“回公主,這是奴婢自己想出的發型,如果公主喜歡,我還會梳許多其他的款式,不知公主可否賞臉,讓阿芸一試?”
是呢,她的侍女阿芸,曾經也是個會梳頭的高手,許多高難度的發髻,在她手中都不在話下。
顔回音不知,用甯侯的侍女梳頭合不合規矩,但她還是決定欣然應允。
“可以啊,你有空可以來我這裡。”她也覺得這個美麗的阿芸,看着讓人覺得親切,與身邊這些冷冰冰,整日隻會教導她規矩的嬷嬷們不同。
重芸便又與她說了許多有趣的事情,她聽得高興,走的時候竟還賞了重芸一副簪發的首飾。
重芸捧着那首飾盒子往甯讓的院子走,在一處花木茂盛的假山旁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那胖子阿廖齊?
他一身酒氣,擁着一個顫抖着身子的良國舞姬,往那假山深處走。
重芸将顔回音賞的首飾藏到懷裡,偷偷跟着那死胖子悄悄走過去。
“大人,我……我害怕。”舞姬幾乎要哭了。
“别怕,大人我疼你。”阿廖齊在舞姬身上揪了一把,自己幾乎都要站不穩身子。
死胖子,都喝成這樣了還來這兒作惡!
重芸死去的記憶又醒來了,她想起來剛接管這副身體時,那煎熬的時刻。
那位舞姬,想必也正在受同樣的煎熬。
她今天被這胖子握過的手腕,似乎也開始螞蟻咬似的難受。
黑燈瞎火,假山下面是個小池塘。
重芸頓時有了主意。
趁那舞姬瑟瑟發抖之際,她踢了一塊石頭下去,發出“咚”一聲響。
聽見響動,舞姬更加害怕了,阿廖齊卻不打算停手。
重芸再次踢了一塊石頭。
阿廖齊怒了,敞開衣襟從那假山裡面沖出去,他倒要看看,誰這麼掃他的興。
他剛一走到小池塘邊,躲在暗處的重芸隻輕輕探出一隻腳,就将他絆倒在池塘裡。
那池塘水淺,阿廖齊一半臃腫的身子在水上飄着,他坐在淤泥裡愣了一瞬,又大聲呼救起來。
重芸覺得甚至解氣,趁着夜色趕緊溜回甯讓的院子。
她直奔自己的小房間而去,卻在門口,在那一盞不甚明亮的燈籠下,見到候在那裡多時的甯讓。
他此時已經吃了解酒藥,腦中清明,卻被這盛裝歸來的女子,擾了一瞬的心神。
重芸:“侯爺不睡覺,堵在我這門口幹嘛?”
甯讓:“說吧,你今日這番打扮,有什麼目的?”
當真什麼都逃不開他的眼睛,離開他,重芸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頂頂聰明的人。
偏偏在這人身邊,她覺得自己這些小算計,變得無處遁形。
這人,還是得盡早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