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子,她無法想象柳明決滿身都是箭矢的樣子。
她抓住甯讓的袖子,“侯爺,是我自作聰明,連累了他們,你……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甯讓推開她的手,“你以為這是兒戲嗎?”
他拂袖而去。
重芸半倚在門上,此時卻也顧不得自己尾椎骨的事了。她腦子裡飛快轉動,卻絲毫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他們,真的因為她的一句話,就會死嗎?
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她在這裡,熟識的上位者隻有顔回音和甯讓而已,若他們都沒有辦法,那自己還有什麼辦法?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眠,她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時,被那些高門小姐欺負的場景,以及與顔回音苦樂共擔的歲月,還有,三虎嶺那群仗義的兄弟叫她寨主的場景,徒兒們追在屁股後叫師傅的聲音猶在耳畔。這些畫面都印在她腦海中,太過真實。
她曾告訴自己,他們都隻是這本小說裡的路人甲乙丙丁,不要投入太多情感,隻關注自身,才能在這個世界活得安穩。
但,他們卻真實陪伴過自己的一段旅程。她難以想象,這些人,有一天會因她而死。
她睜着眼睛望着一片黑暗,直到窗戶外透進來一束微光。
她起床時,尾椎骨仍然痛得厲害,她強忍痛意,快步去甯讓門前敲了敲。
甯讓開門便見一張慘白的臉,她連頭發都沒有梳就過來了,想來是沒有睡好。他本打算将三戶寨那些武力高強的人用起來,但如今這樣的結果,卻也不是他容易左右的。
他以為,那些人隻是與她師姐有些淵源,他們死去,就算是她弄巧成拙,沒有完成請托,也盡力而為了,并不欠她師姐什麼。他沒想到,她竟這般将那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你這是做什麼?”
“侯爺,王宮的箭術比賽您會去嗎?”
“會。”
“帶我去,可以嗎?”
“好。”
她沒想到,今日這麼容易,便得他開口同意。
重芸穿了一件窄袖上襦,下身穿了一條石榴色燈籠褲,脖子上圍了一圈白色狐狸毛領,跟着甯讓同乘馬車進宮。
甯讓見她一路垂着眼簾,不言不語,他索性盯着那搖擺的車簾。
過了幾條街,哒哒的馬蹄聲從車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甯讓!是你嗎?”
麻蘇今日穿了一身火紅的騎射服,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馬背上裝飾了華麗的馬鞍,看起來珠光寶氣又風風火火。她身後還有兩個騎馬的男侍,一個幫她背着弓箭,一個幫她拿着披風。
甯讓掀開簾子,“公主這是要去王宮射箭?”
重芸一聽,身處高位者……她竟忘了麻蘇公主。
她将臉湊到甯讓旁邊,“公主,您今日可真好看!”
重芸的銀耳墜透着涼意,一下一下打在他側臉上。他明白了,她此番又重振活力,一定是想到了新的救人辦法。麻蘇……
麻蘇公主用手撩起自己那剖有光澤的卷發,燦然一笑,“啊,我難道以前不好看?”
重芸改口,“公主當然是一直好看,今日這騎射服更好看。阿芸提前祝公主旗開得勝!”
人人都愛聽好話,麻蘇自是喜歡這樣的祝福,“聽說今日父王增加了新花樣,有活靶子。”
重芸假裝笑道:“公主,阿芸随甯侯一路過來,見過那些‘靶子’,有的長得還不錯。”
麻蘇:“真的嗎?那我可舍不得射太準,美男子可不是用來殺的。”她神秘一笑,“那些人,跟甯讓比呢?”她隻是想要個參考坐标,顔值這塊,她對甯讓是認可的,人這塊嘛,她對他有深刻的童年陰影,這讓麻蘇在心裡止不住搖頭。
重芸:“公主放心,跟甯侯不相上下。”
甯讓裝作暫時失聰……
麻蘇滿意地點點頭,“我會好好留意,待會兒見。”說罷揚了揚鞭子,朝着王宮策馬而去。
鏟除了冰塊的騎射場上,被放進去的奴隸四處張望。
四周高高的圍牆上,有許多烏提貴族提前到了,他們坐在看台上,三三兩兩朝下打量。
作為一個現代人,重芸被這原始而野蠻的殺人娛樂方式震驚,她心髒咚咚直跳,眼中不自覺浮上一層水氣。
她老遠就看到了身高異常突出的柳明決,他此刻戴着手腳鐐铐,像一隻困獸,站在下方的騎射場,一身血污,滿眼猩紅。
麻蘇下了馬直奔騎射場,她朝着場中打量一圈,指着柳明決對周圍的人大聲說道:“你們都聽好了,那個個子最高的是我的了,你們都不許搶!”
貴族們無人不知,這任性的麻蘇公主曾兩次主動與夫婿和離,皆是因為她酷愛美男子。她這般放話,搞不好是已經看中那個高個男子。
這話被兩位王妃環繞的烏提王聽在耳朵裡,他對麻蘇向來寵溺,這點小事也便由着她去。
麻蘇見烏提王來了,熱絡迎上去,全然不顧兩位王妃的臉色,“父王,今日我先來射箭吧。射中那個人,就是我的了,行嗎?”她指着柳明決,“就那個,長最高的,臉像驢子那個。”
驢……驢子……重芸再去看她那好徒兒,現在的确正是一張驢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公主出手,柳明決倒是多了幾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