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極度幹渴和燥熱中,見到天邊逐漸生起的太陽光。
“水,我要喝水。”她幹裂的嘴唇裡發出幾個字,走了這一夜,她意識都有些恍惚,身體癱軟,便往甯讓堅硬的胸膛靠過去。
她頓時落入甯讓那散發着幽幽涼氣的懷中,她擡起頭,額頭觸到他那冰涼的脖子,引得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甯讓朝後一仰,避開她的觸碰,又在馬背上挂着的行李裡摸出一壺水來。
重芸此刻猶如離水的魚,在極度缺水中瞧見了一絲入水的曙光。
她急忙奪過水壺,朝自己喉嚨裡面使勁灌,不一會兒便喝完一整壺水。
她擦擦嘴,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一點,“侯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他看着遠方的朝霞,“能買到解藥的地方。”
買解藥?是啊,現在這副樣子,是急需解藥的。
甯讓的症狀是冷,他穿厚點就行,但自己的症狀卻是與他完全相反,她低頭看着自己這一層薄薄的衣服,哎,穿這麼一點都還是覺得熱。
她把水壺遞還給他時,不小心觸到他那寒冰一般的手,迅速在她的手邊升騰起一股氣體。
他這麼冷的嗎?也是,這手在寒冬裡晾在外面,拉了一晚上缰繩,怕是也不好受吧。
正想着,頭上傳來一陣吸鼻涕的聲響。
她眼角一抽。
“侯爺覺得冷?”
“不覺……得冷。”說完繼續吸鼻涕。“啊楸……”
我信你個鬼。
她朝後面挪了挪,“侯爺如果覺得冷,我就靠你近些哦。”正好她也需要降溫。
一陣溫暖的感覺從胸前傳來,他竟不忍再次拒絕,便不再言語,牽着缰繩使勁踢了踢馬肚子。
懷裡的女人持續散發的熱氣,令他胸腔中蒸騰起一股奇妙的溫暖,那熱氣混合着一股香氣,那香氣是柔軟的,甜膩的,有些讓人神思飄蕩、生出旖旎。
他甚至覺得,這樣的感覺有些煎熬,又似乎令人樂在其中。
他暗自想:“這該死的毒藥,還是得盡快解了。”
馬蹄一路朝西而去。
天色大亮,一座黑色的城邦出現在眼前。
重芸看着那标注着好幾國文字的城門牌匾,輕而易舉認出了幾個良國文字:方魔城。都是她認識的。
兩邊挂着兩塊碩大的木頭,刀劈斧鑿一般的木塊上随意刻着兩句話。
左邊寫着:不瘋魔不成器。
右邊寫着:不妖娆難成人。
重芸眼皮一垮:這寫的什麼爛詩,跟她寫的有得一拼。
城門外的人正排着隊登記,一一進城。
“侯爺,我們是要進去買藥嗎?”
“嗯。”
甯讓從馬上下來後又将她拉下馬背,重芸這才發現,他本就白皙的臉上,此時覆上了寒冰似的,竟像是剛從冰棺裡爬出的死屍。
她伸手一看,自己的手上通紅,不用照鏡子也知道,現在自己滿臉應該也是這個色彩。
一個過分冷白皮的男人,一個過分紅潤的女人加入那排長隊。
前面一個身穿白衣、一身書生氣的男人,回頭打量了他們倆一眼,搖着折扇笑道:“這位郎君這位小姐,也是來參加藥師大會的?”
冬天搖折扇——不知春秋。
重芸此時嘴巴幹裂,不知道他講的藥師大會是什麼,有些意興闌珊地回了句“嗯。”
折扇男扇子一關,将扇尖抵着他身邊女子的額頭,“這是我的藥人。”
那女子麻木地掃視了他一眼。
折扇男:“你們之中,何人是藥師?何人是藥人啊?”
重芸摳摳腦袋,什麼藥師藥人的,她就是來買解藥的而已。
他這問題倒是把她問糊塗了。
顯然,甯然也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扇子男吃了個閉門羹,又甩開扇子,裝模作樣搖了起來。心道:哼,拽什麼拽!
待到排到了城門登記處。
負責登記的小哥問:“你們進城是幹嘛的?”
重芸答:“我們買藥。”
小哥:“你們買藥不早點來,這幾天不賣藥,城裡限流,隻有參加藥師大會的才能進。”
“可是……”
小哥不耐煩地敲了敲身後的告示欄,“不清楚的看這裡,來,下一個。”
甯讓:“我們參加藥師大會。”
小哥擡眼:“行吧,你們誰是藥師?誰是藥人?來來來,登記。”他扔給他一支筆,讓他自己填。
重芸便見他在簿子上揮筆寫道:
藥師:重陽君。
藥人:鐵娘子。
不愧是……取名鬼才……我哪裡像鐵娘子,重芸無語。
折扇男回過頭來,對着甯讓笑道:“原來是咱們同為藥師嘛。”語氣竟有些惺惺相惜。
甯讓冷若冰霜的臉上終于浮出一絲不明所以的微笑,看起來有些危險。
他指了指重芸:“藥師是她。”
折扇男尴尬地“啧啧”一聲,看着滿臉通紅的重芸,覺得有些割裂。
女的重陽君。
男的……鐵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