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舟山惡名在外,重芸本以為這裡會是一個人迹罕至之地,沒想到山下的小鎮卻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遠處那覆雪的瘦削山尖,從臃腫的雲層裡鑽出來,日落的時候,山頂染上一層聖潔的金黃色光暈。
他們下馬找了一處館子吃飯,重芸現在除了眼睛看不太清,胃口倒是很好,至少身上不似之前那般熱得汗流浃背,她将桌上的好吃的盡數往嘴裡塞。
擡頭時,卻總覺得對面那桌,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但礙于眼神不好,她眯着眼睛看了對面半天,隻是看清了一團模糊的身影,白花花的。
她以手覆面,小聲告訴甯讓:“對面是不是有人在看我們?不會是賊吧?見我們臉生,好看準了下手。”
甯讓喝了一口水,透過琉璃杯看向對面:“你我現在這副裝扮,沒人會覺得我們很有錢。”
甯讓還是穿着那身在方魔城置辦的黑衣,重芸層層疊疊套了好幾件薄衫,不分顔色不分款式,胡亂搭配,花花綠綠。她倒是想要繼續裹着毯子,但想着裹着毯子或許太吸睛,還是作罷。
重芸自我打量了一番,然後幡然醒悟:“難道是看中我這獨特的穿搭?”
甯讓:“或許别人覺得,你這搭配,腦子多少有些不正常。”
重芸忍住翻白眼的心情,心平氣和地說:“公子,我們什麼時候尋解藥?”
“不急。”
重芸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倒是真像來度假的。
問了也是白瞎,反正跟着他吃喝不愁,索性近視眼的問題不牽扯性命,頂多是看人模糊一點,不算什麼大問題。
他不急,她也不急。
小鎮條件有限,重芸以為,甯讓頂多找一家最好的酒樓最好的房間作為歇腳之處,沒想到,她到底是低估了他的奢侈和富有。
一個滿臉堆笑的中年男人為他引路,像是抓住了一位财神爺,中年男人把他們倆直接帶到了小鎮最北邊的一處宅院。
“就是此處了,不知二位是否滿意?”中年男人拿出了這個小鎮最好的一處閑置住所。
這宅院原是一位烏提貴族的産業,那位貴族老爺本來修建這宅院用于偶爾的休憩,但實在來得少,後來賣掉了此處,被這家酒樓的老闆收購。
重芸雖然看不清,但還是被這院子裡的各種金光燦燦的裝飾閃瞎了眼,烏提國的皇親貴族大都愛用黃金作為飾品,就連日常起居,也愛用一些金色的物件。
甯讓沒有說滿意,也沒說不滿意,倒是住了下來。
這院子裡作為居住的房間有五間,重芸這下再也不必有打地鋪的困擾,相反,她還有得選,這間不滿意她可以換下一間。
甯讓這回倒是大肚:“喜歡哪間?你可以先選。”
重芸簡直有些受寵若驚,敢情前幾天睡地上的不是我?
既然他讓選,那她自然毫不客氣挑了最大最豪華那間。
他對此并無意見,待她選完,他選了一間最靠裡面最僻靜的,也是和她那一間隔得最遠的。
擁有了最豪華的房間,沐浴設施也是一應俱全,甯讓已經用“鈔能力”叫那中年老闆送了換洗衣物來。
重芸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将那新衣服套在身上,剛好合身,這下不用再裡裡外外穿着好幾層不搭調的衣服了。
洗完澡她照例去詢問自己這位衣食父母的需求,現在這裡條件好了不少,添炭倒茶這些工作少不了。但有了在沙漠那次撞見他沐浴的尴尬經曆,她現在進門前都謹記禮貌敲門。
聽見敲門聲,甯讓應了一聲,重芸推門走入他的房間。
重芸睜着眼睛仔細打量,這房間雖然偏,但是卻格外僻靜,空間其實也不小,會客的桌椅、起居的床榻之間用布幔和屏風隔開,虛虛實實。
“公子可需要阿芸服侍?”之前在方魔城情況特殊,顧不得那麼多繁文缛節,現在回到這裡,重芸自然是想起了自己作為他丫鬟的職責,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她現在恪盡職守,臉上盡量擠出職業假笑。
甯讓以為,前幾日發生那些事,她暴露了不少真性情,現在至少會卸下一些僞裝,但見她又自然而然戴上以往那張假面,不免目光一沉。
“不用了,你那毒現在看起來隻是傷了眼睛,但誰也不敢保證,後續會不會有其他反應。你早作休息,明日我們便會拿到解藥的配方。”
聽他這麼一說,重芸下意識想:這人變得這麼好心?這麼體恤下屬?
還有,明天就能拿到解藥配方,他為何這般确信?甯讓這麼快就思考出解藥了?倒真是煉藥的奇才了。重芸以前在山寨裡跟着那擅長配置毒藥和解藥的軍師學了不少東西,都沒見他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想清楚某種新藥的配置。
更何況,這毒出自莊清甯,那個能與方魔城城主拼上幾十招的女人。雖然甯讓沒有告知她的底細,但重芸隐約猜到,莊清甯說過的那些什麼師傅徒兒,搞不好兩人真的有這層關系。
重芸笑道:“多謝侯爺關心,沒事的話阿芸就先回去了。”
她躺那張土豪風的漆金大床上,腦子裡回想起這幾日的驚險旅程,覺得此時能活着躺在床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想起自己答應過要幫甯讓改良武器,此時正好有時間思考,她起身在房裡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紙和筆,她在一張紙上畫了好幾個式樣的武器,總覺得差點什麼,又将紙團成一團,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