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男人當即愣住,心中更是如驚濤駭浪一般翻湧。
一塊兒…洗身?
他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不知是被火燎的還是被女娘的驚人之語給臊着了,邵明廷隻覺頰邊火辣,連着耳根都燙了起來。
“我…我的意思是…你洗過之後,換我再去……”
話語磕磕絆絆,邵明廷又像是覺得不夠,繼續補充道:“你擦洗時,若是熱水不夠用,我還能為你再添些,到我洗時,若鍋裡的水用光了,我還能再燒一鍋……并非是要你同我一塊兒洗…的意思。”
經這一番解釋,芳枝雖紅了臉,但卻松快了許多,不禁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就說嘛,夫君是讀書人,怎會有這種羞人的想法。
随即,芳枝偏轉了視線,慌亂地點着頭。
“我先回房了,水要是燒好了,夫君你叫我一聲!”
留下一句話,人便匆匆溜走了。
插曲一晃而過,水燒得冒起小泡時,天色也昏黃了。
邵明廷将熱水舀到木桶裡,又到院裡的水井處打了一桶涼水,一并放置在隔闆後,便朝着新房去了。
不知屋裡的人在做什麼,邵明廷并未直接踏入屋中,而是在屋外扣門出聲道:“水放好了,去洗吧。”
聽見聲音,芳枝朝外應答一聲,随後三兩下從牆邊的籮篼裡翻找出了一個包袱,那裡面裝的是她帶來的衣裳。
拿上裡衣小褲,芳枝出了門。
見人來了,邵明廷又似想到什麼,向她說道:“隔闆那上邊兒挂了張帕子,是新的,你用便是。”
芳枝點了點頭,快速走去了竈屋後頭。
環視一周,她發覺這後頭雖然地方不窄,但卻有個問題,那就是這裡跟竈屋前頭是相連通的。
那她在這後頭做了什麼,前頭都是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一想到這兒,芳枝面上瞬時襲來熱意,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心道:這裡本就是洗身子的地方,就算聽不見聲音,自己進來也是要洗的,而且自己都跟他是兩口子了,叫他聽見那聲兒又怎麼了。
想通之後,芳枝整個人輕松不少,很快脫起了衣裳。
與女娘一牆之隔的邵明廷正在竈前煨着水,雖已知曉有人在身後洗浴,但當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不知覺間傳入耳中時,還是沒由來地紅了耳尖。
自他記事起,家中便無任何一位女性生活的影子。
從前,尤其是入夏時節,阿爺做活回家後,便會赤着上身尋處地方歇涼,而在阿爺病後,也是他幫着擦洗身子。
平常見聞,再加之讀過一些雜書,便知曉這男子與女子的身體構造大有不同。
家裡突然有了女子的身影,多是不習慣的,比如此時,他聽得見女子洗身時的水流聲和她口中正哼吟的無名小調。
這些都是平常日子裡不曾有過的事。
邵明廷十分新奇,不知不覺間擡起了指尖,跟着那調子在膝上輕輕點着。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剛停一瞬,人便抱着衣裳走了出來。
邵明廷擡眸看去時,隻見女娘像朵被晨露浸染過的芙蓉,嬌豔欲滴,像是未察覺自己頰邊發絲被水汽沾濕,小水珠順着青絲緩緩彙集,哒哒滴在了她那件披在身上的外衫上。
像是察覺男人遞來的目光,芳枝垂着頭,不知覺攏了攏外衫,說道:“夫…夫君,我洗好了,該你去了。”
說完,女娘撒腿便跑出了竈屋。
聞言,邵明廷不禁皺了眉,隻當她那番話是着急洞房,發話催促他洗身。
隔闆後,當清水順着面上傾瀉而下時,邵明廷仿佛在一瞬間頓悟,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洗好後回到新房,二人獨處時的局促感已被他消化殆盡,當對上榻上那雙星亮的眼眸時,也不再躲閃了。
邵明廷深知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編織,長久隐瞞下去,隻會對另一人愈發不公。
他選擇坦言,同時顧忌女娘被真相沖昏頭傷了身,于是委婉地開了口:“我…有話對你說。”
芳枝正被即将要洞房的羞意包裹着,見他面上神情漠然,不禁有些遲疑問道:“夫君,你這是怎麼啦,要跟我說什麼話?”
“同你成婚,是阿爺臨終前的遺願。對你…我也不願再隐瞞,我于你并無傾慕之情,你我之間的婚約皆由父輩促成,我此時将實情說與你,尚還有餘地,若你厭惡我這诓騙女娘成婚之人,我立馬送你離開……”
芳枝低垂着腦袋,聽完了男人說出的這番話,心裡倒沒有很難過。
她本就知道他不似尋常兒郎那般一見到她就恨不得湊到身前,原本就是一面之緣定下的婚事,也不強求他隻見了一眼就喜歡上自己。
見一眼不行,那就天天見。
芳枝怕癢,無論誰撓她的腰,總會紅着眼哭笑不止。
她悄無聲息地撓上了自己的腰間,忍着癢意像是委屈極了朝人說道:“夫君,都拜過堂,過了門,坐在喜床上了…還有把人退回去的道理嗎……”
邵明廷見她一張小臉憋得通紅,頓時有些于心不忍,可又知那虛無的婚姻終究是會落得相看兩厭的地步,不如早早止損。
“我二人并無實質…若你想……”
“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