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這麼說,不然怎麼解釋自己大喊着從夢裡驚醒。
“哦,”棠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夢見什麼了。”
丹木琢磨不出棠海這個笑是什麼意思,總之和以前的笑完全不同,他的腦子瘋狂運作,但依舊想不出什麼。
“丹木?”
棠海的聲音把他從沉思裡喚了出來,丹木吐了口氣,結巴道:“夢見,夢見你,不要我了。”
合理,太合理了,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謊話了。
人怎麼能這麼聰明。
丹木忍不住在心底裡誇起自己來。
“那的确是個不好的夢。”棠海輕笑一聲,起身去了桌邊。
丹木的視線始終跟着棠海。桌上有剛熱好的水,還能看見飄在空中的熱氣。
棠海用手背碰碰杯壁,試了試水溫,道:“喝點熱水吧,嗓子啞成這樣就少說話。”他端着茶杯遞給丹木。
丹木呆呆地接過,熱氣蒸得他眼睛都不酸了,杯裡沒泡茶,但還殘留着一些茶香。大概是他上次喝完後犯了懶,沒洗幹淨。
他以為棠海會和以前一樣,說一句“小丹木還在擔心師父不要你嗎,都這麼大了,還做這樣無厘頭的夢,看來是覺得師父對你不夠好了”。
可這次棠海沒有說,反而說了一句讓他意想不到的話:“蓋這麼嚴實,熱不熱。”
這句話是真給丹木吓壞了,他一邊心虛地看棠海的表情,揣測對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的異常,一邊繼續扯着謊:“不熱。”
哪裡會不熱,他額上的冷汗都快滴到杯中了。
棠海怎麼還有閑情雅緻折磨他,這不對吧,不該先安慰他嗎。
丹木提心吊膽地等着棠海接下來的話,棠海也滿足了他,讓他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我怎麼會不要你,養了十幾年的小家夥,舍不得的。”棠海伸手,将他剛睡醒翹在頭上的亂發捋順,輕聲道。
這動作也着實出乎意料,丹木渾身僵硬,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動,捏着杯子的指尖都泛了白。
空氣凝固了許久,久到丹木覺得再不說些什麼氣氛就要變得奇怪的時候,就聽棠海道:“你睡了很久,快四個時辰,我讓五彩鳥來看你,五彩鳥說你做了噩夢。”
丹木松了口氣,喝完杯中的水,擡頭看向窗邊,雖然他關着窗,陽光卻也照得屋裡明亮。
确實睡了好久。但他記得自己睡覺會給窗留個縫,他怕熱,冬天才關窗,他還沒脫外衣,難怪這一覺睡得渾身發汗。
“棠海,你沒睡嗎。”丹木問道。
“睡了,沒睡你這麼久。”
丹木盯着棠海的臉看了一會兒,棠海淡粉的唇角微微翹着,仿佛還能聞見他睡前的那股酒香。
他記不得這張嘴他親過幾次了,雖然都存在于他的意Ⅰ淫中,但次次都叫他餍足。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好像偷情一樣,刺激又讓人血脈噴薄。
“看什麼呢,”棠海擡手輕輕擋在他眼前,“丹木,你可别學壞了,剛剛那眼神像色鬼。”
這語氣說不好聽點,根本就是在犯賤。
丹木抓住棠海的手,無奈地拿到一邊,道:“又打趣我,哪裡有色鬼,還不如說懶鬼來的真,我隻是聞到了酒味,你身上的酒味還沒散。”
“怎麼會,沐浴過的。”棠海把手從丹木手中輕輕抽出來,站起身踱到了窗邊,撐開了窗戶。
涼但不刺骨的爽風灌了進來,丹木惬意地眯眯眼,屈起腿好讓風能鑽進被子替他吹吹涼。
他不敢拉開被子,更不敢下床,那片濕濡就好像偷情的罪證,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我才看你有沒有再偷吃酒。”丹木道。
棠海彎腰笑道:“這是真長大了,都開始管着師父喝酒了。”
“我才沒有。”丹木辯駁道。他沒有想管棠海,隻是順嘴解釋了一下。
棠海并未計較,隻道:“快到山鬼集會了,丹木,近日你可有得忙了,送去各山的海棠信該準備了。”
每年的山鬼集會,棠海都要給各山送去棠海信,裡面是本次參山鬼集會的山鬼名冊,後來這個活就讓丹木代勞了。
“捏海棠的功夫沒生疏吧?”棠海問道。
山鬼一般不會去捏别人的花,一是太過親昵,二是不經對方同意顯得很不禮貌。在師徒間,師父捏親徒的花倒是常見,像丹木和棠海這樣颠過來的也僅有他們而已。
“記着呢。”丹木應道。年年都捏,他已經爛熟于心了。
棠海終于離開了丹木的屋子。
他從床上跳下來,麻溜地換了條褲子,自己跑去河邊打算偷偷洗了。這種雜活向來都是棠海捏的小人幹的,但這條褲子丹木是真不敢給它們,誰知道這些小人會不會告密。
五彩鳥盤旋在他頭頂,似乎是在嘲笑他,丹木憤憤道:“臭鳥,壞我好事。”
五彩鳥啾啾叫了兩聲。好端端的挨了罵,鳥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