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她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裡生活着一群女巫。她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她們漂亮又聰明,溫柔又睿智,她們又帶着無限的傷痛,一直生活在過去和煎熬裡。
米伸了一個懶腰,雙手碰到溫柔的阻礙,她張開雙眼,一片溫柔的紫色包圍了她,花瓣緩緩打開,熟悉的綠色世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米眨眨眼睛,她不是在做夢,她依然在女巫森林裡面。她低下頭,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擡起手,再擡起腳,一個墨水小人的胳膊和腿腳跟着移動,有些墨水點移動得快,有些墨水點慢吞吞,綴在後面,在空氣中形成一張水墨人形畫。米跳出了花朵,她從半空中跳下來,懶洋洋的墨水滴像鬥篷一樣披在身後,像一顆倒挂的羽毛球,最終在地面聚集成一個人形。
米撫摸着巨樹,她能感受到巨樹的汁液在樹杆裡流淌,一直流向森林的心髒,緩慢有力。
米擡起腳,懶洋洋的墨水滴像從泥巴地裡帶出來的泥點慢慢從小草上升起,小草被壓彎,搖擺着葉子也往上長了一截。米蹲了下來,小草再次被壓趴下,米擡起一隻腳,伸手撥動被壓彎的小草,草葉子環繞着她的手,長出來長長的一條。米用一隻腳墊在地上,她看向另外一隻腳,小草從腳掌底下探出頭來,像是在跟她祈求。米擡起另外一隻腳,用手掌撥動那些嫩芽,小草圍繞着她的手指,一根根地纏繞上來,很快米成為一個被小草包裹着的小人。她覺得有些癢癢,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驚動了小草,它們全部收回了葉子,米就這樣摔了下來,小草又伸出嫩芽托舉着她,米發現她可以飛了,她貼着小草向前移動,小草如同波浪一樣向兩邊分開一條道路。
米這樣一直飄蕩到森林中心,艾爾和喬依然坐在石頭上,她們微笑着看着米像一個淘氣的孩子圍繞着她們兩個轉圈圈,灰色的墨水滴滴落在她們的衣裙上,又順着衣裙滑落到黑色的泥土中,再一個個聚集到米的身邊。
米覺得這些墨水滴全部是她,她變成了無數個,又彙聚成一個。米在石頭上坐下來,墨水滴包裹了整個石頭,她像一個沒有骨頭的人,癱倒在整個石頭上,成為包裹石頭的一張灰色地毯。
米擡起一根手指,地毯上面形成一個凸起,她再次擡起腳,垂下來的地毯飄起來一塊,米擡起兩隻手和兩隻腳,哦,她成了飛毯。她飛到了河岸邊,紅色的花朵一起對着她搖晃着小喇叭。米繼續向前飛,她在河岸邊被擠成了一團,像一個受到阻礙的墨水滴,每一滴墨水都被擠得鼻歪眼斜,就是無法突破籠罩着整個森林的罩子。
米團成一個黑色的小球滾回森林中心,艾爾和喬已經不見了。米伸展開來,她将每一個墨水滴往外延展,慢慢鋪滿了整個森林。小草蓋上了一層灰色的被子,小草們一起彎下腰,再一齊用力,米像一張網被推到了半空中,她抓住一片綠色的樹葉,讓墨水滴一齊向上攀升。
艾爾和喬在一棵巨樹上面,米悄悄圍了過去,艾爾蹲下來,盯着米的眼睛問她:“好玩嗎?”
米吓了一跳,她慌裡慌張地跑開了,像一把掃帚帶起一片灰塵,掃蕩過整個森林。
米站在森林的上空,她發現隻要有一個墨水滴站在樹頂上,她就可以成為一條直線,一直向上,一直到灰色雲層裡面去,這些灰色的雲層會翻滾着避開她。米帶着她的墨水團大軍将森林上空的雲層驅趕着,形成一個又一個雲團,雲團與雲團的中間有一個透明的罩子。
米再次用力,她把墨水滴做成了一根帶着一條細長尾巴的小球,尾巴連接着巨樹的樹頂,小球被無形的罩子阻擋着,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米慢慢後退一點點,她對着透明的罩子豎起了中指,雲層突然翻滾起來,轟隆隆的雷聲和明亮的閃電在森林上空不斷閃現,仿佛有仙人在此渡劫。
米被吓住了,她躲到了石頭後面。艾爾盯着天空,喬将她拉進一朵休眠花裡面,花瓣緊緊合上,所有紫色花朵都閉緊了花瓣。米蹲在石頭下面瑟瑟發抖:“我究竟幹了什麼?那上面究竟是什麼?”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森林上空恢複了平靜,米等待的大雨一直沒有到來。她把墨水團攤在石頭上,扭成各種形狀。她把墨水滴拉成一條直線,然後進行各種扭曲穿插組合,形成各種莫名其妙的圖案,最後米成功地把自己繞暈了,就像一團掉在地上的頭發揉成了無法整理的一團。
更多的時候米攤成一張毯子,即使這隻是一張灰色的地毯,也是造型最奇特的地毯。米在探索她的新身體,如果這是她的身體的話,至少這些墨水滴一直跟着米。
米看到艾爾和喬再次坐到了石頭上,她等待那些長老團再次出現。
“長老們需要休眠,他們不會出來了。”艾爾看出她的等待,輕輕地告訴她。
“那個帶着錐子的漂亮女人?”米已經看過了,那棵巨樹上面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樹皮上面多了一個凸起的褶皺。
“那是五長老。”艾爾告訴她,“五長老也被誣陷為女巫,她沒有像四長老那樣束手待斃。她拿起了武器,殺死了那些想要燒死她的人。”
“幹得好!”米想到有位長老說過,在自己死和别人死之間,正常人都是選擇讓别人死,五長老這樣做才是正常的。
米撓撓頭:“可是,她就是女巫啊,這裡不是女巫森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