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維拉有男性保姆嗎?”米換了一個問法。
“這個,我沒有聽說。”艾爾搖了搖頭,喬在一邊說:“男人怎麼能去照顧孩子?”
“為什麼不能?”
喬一下子被問住了,她結結巴巴地說:“男人粗手笨腳的,他們又沒有奶。”
“你說的是奶媽,艾維拉出名的是保姆,照顧一個孩子也要分男人女人嗎?”米奇怪地看着喬,“男人能做那麼多工作,怎麼就不能照顧孩子了?男人粗手笨腳,那應該什麼工作也做不了才是。”
“我說不過你。”喬氣咻咻地轉向一旁。艾爾溫柔地看着她:“你覺得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他們覺得保姆伺候人,低人一等,這種工作隻配女人去幹;也許他們覺得幹家務照顧孩子是女人的本職工作,隻有女人能幹。”米搖搖頭,“我想這可能是唯一 一個男人不會涉足的工作。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艾爾擡起頭,一直不停問話的米再次攤開她的身體,米不知道這些小墨水滴每一個都是她,她現在還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才會出現這樣到處延展的漁網。
米再次凝聚起墨水滴,她開始将這些墨水滴組成不同的形狀,圓、三角、錐子。等米發現她将身子弄成了五長老手裡的錐子,她開始對着河流發起了進攻,她将錐子最尖銳的部分刺向河流,她被擋住了,她看着墨水滴一點一滴地擠壓變形,最後在河面上空被壓成一塊有弧度的餅。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米盯住無形的罩子,河流對面是一片迷霧,什麼也看不見,她回去找艾爾和喬,她們是從河對岸過來的。但是艾爾和喬不見了,她們不在森林中心的石頭上,也不在巨木的頂端。米敲開一朵一朵緊閉的休眠花,休眠花伸出一朵花瓣将她輕輕推開,不讓她打擾花朵裡面人的深眠。
米獨自坐在巨木的頂端,她将墨水滴拉成了一條奇長無比的直線,一端在巨樹的頂端,一端在雲層裡逡巡,灰色的雲層溫柔地撫摸她,像太陽下溫暖的海水,這條線一會被雲層繞城一個線團,一會又穿過海水,想要直達那無人到達的海底。
艾爾說這是女巫森林,長老們說這是巫之森林,米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個女性牢籠,哪怕他們口中的有擔當的好男人大長老,身上一樣背負着他妻女的罪。星際時代,人造子宮出現的時代,孩子像養雞場一樣的時代,這個來自高科技時代卡布萊星的男人,無論他嘴上說着他是多麼愛他的妻女,他依然選擇了讓她的妻子十月懷胎,而不是由一個人造子宮來代替他妻子受苦,為什麼呢?
米坐在樹頂上冥思苦想,對了人造子宮需要血,父親的血還是母親的血對于人造子宮裡的嬰孩來說其實是沒有差别的,隻有孩子在母親的肚子裡,父親才無法為孩子供血。但是他的女兒呢,他的女兒明明可以用人造子宮,他為什麼甯願阻止女兒談戀愛,也不願意選擇一個人造子宮呢?米想大長老首先是一個男人,然後才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把男人的精血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他才會棄而不用人造子宮,他的妻女才會一再因為生孩子而死亡。
如果是這樣的科技時代還值得期待嗎?米在沉思,她搖着頭,把大長老一家趕出腦海,既然發明了人造子宮,說明人類已經看到了女性為了生育付出了多少。那些堅持自然生産的男人不過是因為不用親自背負一個孩子十個月,不用親自體驗生産的痛楚,一個人對于别人所承受的痛苦,哪怕是再痛,不過是感歎兩句,說一聲:“你辛苦了,都是為了孩子好”。
整個社會都在歌頌母親的偉大,都在對母親提出要求,因為每個生命都是吸着母親的血出生的,隻有不斷的歌頌才能讓母親繼續無私地奉獻。
米又想到了那些拒絕剖腹産堅持順産的産婦家人們;那些不顧女人剛剛生育,給她喝下大量催乳湯水的家人們,他們總是說:“順産對孩子好。”不管産婦已經掙紮了多久,還是有人拒絕在手術書上簽字。“母乳對孩子好。”嬰兒奶粉,無論因為奶粉配方多麼完美,營養多麼豐富,很多人還是要堅持母乳喂養。米呵呵一笑,隻有母乳喂養,父親才不用半夜起床泡奶粉,男人哪裡是不會做保姆?
米再次來到河邊,她盯着阻擋她的透明罩子,凝視着外面的觀察者,這一次她問了出來:“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你把這些人放進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哪怕星球已經渺小如站台,星雲也有人居住,女人依舊要生孩子,女人依舊會為了生孩子而喪命麼?”
藍天上白雲緩緩飄過,清澈的河水安靜如昔,罩子依然存在,沒有任何人回答她的疑問,那些花朵躲避着米的探測,整個森林恢複了之前的靜寂,仿佛這些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除了米變成了墨水滴,她不再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