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瞪着她，“……夠夠夠，包夠的。”她激動于找到一個富婆可以保養一個月，“老闆，金主媽媽——現在開始我惟命是從。”

鹿璃：“還有問題嗎？”

“有。”蘭了擾說，“第三，既然給了錢，那我也就包了你的心理健康——在你能告訴我的範圍内，我能了解你病情的過往嗎？”

“那麼我也有資格了解你了。”鹿璃咽下一口三明治，“是嗎？”

蘭了擾彎彎嘴角，語氣溫柔：“是。”

*

六月的九洛溪的山是動的，是有靈氣的，是活潑的。

百鳳鳥就從深黑的山林裡兀然飛出，一群，或是一排，又很有規律的一頭紮進去，不見了。但是哪裡都能聽見鳥聲，清脆的，山間的精靈。

這跟鹿璃印象裡的完全不一樣。

“我當時來的時候，山是靜的。”她說，伸手搭了一把蘭了擾，“灰的，肅穆的。我那時一直以為九洛溪是……一個很枯燥到可怕的地方。”

九洛溪其實開放的路徑隻有一條，為了避免風險和保密邊防，從入口到出口隻有一條單行道，客流沿着提示方向緩緩走動，沿途是大片的風景。

山，水，天，樹，河，湖。

“是挺無聊的。”蘭了擾不正經的敷衍，“這旅遊途徑跟你們巡防一樣，無聊。”

幾乎垂直的山壁上，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狹窄的懸崖小道上。

鹿璃：“現在的九洛溪好看些。”

蘭了擾帶着她走到了半山腰上，一面聽着，擡手遮住眼上，陽光明媚的把她照的皮膚有些透亮。“冬季兵嘛。”她說，“這裡的冬天是挺令人難過的。”

鹿璃：“你當過兵？”

蘭了擾：“沒有啊。”

“那你知道兵役還可以分時段？”

這個問題的語氣有些微妙，帶着一些不可察覺的壓迫感和責問。蘭了擾轉過頭，神色如常，接着用一種啼笑皆非的神色看着她：“沒吃過豬肉不能沒見過豬跑嗎？這又不是什麼國家機密，我了解就不正常？”

鹿璃暫且認同了這個說法。

旅行團一茬接着一茬的，絡繹不絕。在石道上人來人往中，一個目光盯上了蘭了擾。

是那晚的眼睛。深邃的、琥珀色的眼眸在歲月中逐漸沉澱，積累出一層古銅色的幽深的靜。此時的這層靜因為女人而波瀾，生出一絲确認。

——她沒死。

Ta低頭看着手機，裡面是某個頗有名氣的小博主的短視頻。屏幕裡赫然是她這次來到“紮的哈西”的旅遊vlog，剪輯的極有氛圍。

視頻被暫停，截圖正是那晚篝火晚會上，蘭了擾和鹿璃因為姣好突出的面容而吸引的人拍攝的畫面。

底下的浏覽量已經超過100萬。

*

鹿璃最後還是沒有走上最上面，甚至連山上的那個寺廟都沒到，就要求下去了。

蘭了擾本來就對山上的東西沒什麼興趣，“那下去吧，正好我也累了。”她揉揉小腿肚子，笑道，“你一路上就光趕路。”

鹿璃不怎麼看風景，似乎隻在乎腳下的石階。

她臉色泛白，但不是高反的問題。“本來打算去寺廟裡的。”鹿璃坐在石台上，面無表情的緩緩說。

蘭了擾聽出來有些遺憾。

“其實上面那個寺廟沒有什麼。”蘭了擾說，坐在她旁邊。

鹿璃說：“我有想要求的東西。”

“那也沒必要跑這裡來求。”

蘭了擾伸直腳。“心裡所向就好了，沒必要勉強。如果拜兩柱香萬事皆能成，那佛門早就被踏破了。”

“……”

“心裡的寄托在這兒。”蘭了擾擡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笑道，“什麼事都應該倚靠這裡，人嘛，總要瘋狂的愛上什麼活着，那就應該是這裡。”

鹿璃看着她：“你是故意寬慰我嗎？”

“一半一半吧。”蘭了擾坦言，“30萬呢，當然要給你開導開導。”

這話倒是把鹿璃逗笑了。

“你去過？”

“去過。”

“怎麼樣？”

“一個破廟。”蘭了擾直言，“後來有了遊客，就有化緣了。”她雙手微微交叉搭在大腿上，“說是求情緣。”

鹿璃聞言看她：“那你還去過？”

蘭了擾坦言：“你不是我第一個公路伴侶。”

鹿璃别過頭，不說話了。

“看來你很适應這個身份。”

蘭了擾笑笑：“不算，隻是遊山玩水中經曆不少人生過客。”

這裡離亞莫錯根并不近，蘭了擾偷偷的瞄她，思緒倒是一點沒停。但是看樣子她們的巡邏隊也來過這裡做執勤，否則就是她的應激反應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

沒有爬到最上面，但是下來以後也正好到了晚飯飯點。她倆買了車票回到小鎮，直接去桑吉家把晚飯搞定，才回的民宿。

鹿璃的精神狀态并不是很好，晚飯吃的也很少。

蘭了擾把人送到房間，倚在門框上。“那，”她看着脫了外套的鹿璃，“我先回去了，明早你再來找我？”

鹿璃轉過頭看着她，因為本就低靡的情緒加上沒怎麼好好進食的緣故，愈發的陰暗：“你回去住？”

這個反問問的極其理直氣壯，理直氣壯地蘭了擾以為錯在自己。

“……？”女人有些被氣笑了，“你還要陪睡服務？”

鹿璃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水杯放在身前的茶幾上，看着她沒說話。

蘭了擾半開玩笑：“陪睡也可以，得加錢~”

“好。”

年輕人答應的極其快速而笃定，似乎就在等她這個問題。蘭了擾的笑容僵了一瞬，看着對方目光灼灼，太陽穴突突：“我能拒絕嗎？”

“也可以，”鹿璃說，“那我就跟你去你店裡住。”

“你——”蘭了擾如果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金主媽媽的份上，優美的中國話就噴湧而出了。

鹿璃靜靜的坐着，自下而上的看着她。在高低差下這個挺拔的姑娘沒有落下一點氣勢壓迫，她也不着急，也不辯解，就像一個在自己領域裡的雌獅看着蘭了擾。

蘭了擾：“為什麼？”

鹿璃：“跟你睡很安心。”

蘭了擾感到荒唐，沒繃住：“你自己睡就不安心了！？”

鹿璃：“你之前的公路伴侶應該沒少提類似的要求吧。”

蘭了擾：“我能拒絕！”

鹿璃：“我沒說你不能。”

這話的便宜全讓她占了。蘭了擾眼睛一瞪，常年因為眼型顯得柔和的丹鳳眼裡全是警告的意味：“今晚自己睡去！”她雙手一叉腰，賭氣往出走，“乙方也是有尊嚴的！”

鹿璃稍稍後仰，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