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結束後寒假如約而至，許瑜收了一包的書回去，看到旁邊人才裝了幾張卷子，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

“你就隻帶那麼點書回去嗎？”她問

周乙珩聞聲看過去，“假期都在特訓班，可能也沒時間看書。”

她了然，應了聲“哦”。

“但和你約會的時間還是有的。”他打趣道。

許瑜臉紅，誰要和他約會。

*

市二中的假期比南江高中的長，許瑜有很充足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小本子上列了很清晰的時間表，每天都逐項完成。

做完一張卷子已經是傍晚，外面天已經烏黑。想要勾畫清單時發現筆沒了墨水，起身換鞋出門去買筆。

樓下的便利超市剛好關門，想要去附近的那條街買，但想起來上次出門買藥遇到的那些人，索性跑去更遠的地方。

寒假的熱鬧不減節假日，這裡有家書店，她已經來過很多次。

街道兩邊規劃整齊，一樓的面撲全是一些美食吃食，還有一家很大的商場，書店就在商場裡。

走進商場，她熟悉的朝書店的位置走去，挑了幾隻好看的筆，又買了兩個筆記本，跟上次他借給自己的筆記本是一個牌子。付過錢後出了書店。

出書店來的左邊是一些首飾店，右邊是衣帽店。

她無心這些，專心的朝出口走，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小孩撞了她滿懷。

“嘩啦”一聲，手裡的筆和本子全落地。

小孩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立馬沒了影。許瑜也沒追究，低下身去撿東西，發現剛買的本子上落了腳印，應該是剛才那個小孩踩上去的。筆拿到手中的瞬間，她聽見一道太過于熟悉的聲音。

“小皓，别亂跑。”女人的聲音嘹亮，但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溫柔。

直起身時，她和聲音的主人對視上。

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跟她手裡那支幾十塊錢的筆實在是不相符。

“阿姨，我剛才不小心撞到别人了。”小孩拉着女人的衣角。

駱潔愣神間被小孩拉回去，她蹲下去把手裡的那支冰淇淋遞給他，揉揉小男孩的頭：“小皓，你先去找你爸爸，我等會兒就過來。”

小男孩接到冰淇淋後離開。

許瑜本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離開，但女人叫住她。

“你怎麼在這兒？”女人的神色有點慌。

她盡量不去看，随便應付了兩句。

剛想走的時候聽見一道男聲叫女人，“小潔，司機來了，走吧。”

兩人朝男人看過去，隻見剛才的那個小男孩拉着男人的手。

男人西裝革履，但落入許瑜眼裡的卻隻是那雙铮亮的皮鞋，她不可能不記得，那雙鞋的主人踩過本子，還差點撞她摔倒。

男人也看見她，走過來問：“這位是？”

駱潔連忙解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和我前夫的女兒。”

男人沒什麼情緒，淡淡的“哦”了聲。

許瑜在心裡自嘲，還好她沒說自己是鄰居家的女兒。

“這是我男朋友，林吉。”駱潔跟她解釋。

許瑜沒打算聽她解釋，準備要走時聽見男人的評判，“你前夫就這麼帶孩子的，連聲招呼都不會打。”

何止是，他們甚至沒教過一切。

她當做沒聽見，離開。

背後傳來聲音，“你和你媽媽要搬過來嗎？”

突來的發問讓許瑜頓住，這是什麼意思。

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三人走到她面前。

林吉開口:“你媽媽年後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你要過來嗎？”

許瑜眼底的不帶着一絲色彩，沒有情緒回答:“不會。”

男人對自己的回答好像很滿意，語氣間帶着輕松:“不來就好，我本以為你會跟着過來，畢竟你跟你爸爸一個樣。還有在二中怎麼樣，本來以你的成績進不去的，要不是小潔求我好久，我請别人吃了幾頓飯，你都得不到那麼好的資源。”

這話一出，她擡起頭看着男人，一副趾高氣昂、鄙視全世界的樣子，像是所有人都要仰視他。而後又看向駱潔，“什麼叫做我跟我爸爸一樣？”她不明了。

女人想要站出來打斷但卻被旁邊人搶先一步，“不是嗎？小潔跟那個男人都離婚多久了還纏着她不放，你就跟那個男人一樣，纏着小潔來這裡的，真不知道你們的德行怎麼那麼像。”

再一次被人侮辱，踐踏，許瑜有點喘不上氣。

她眼底閃過淚光，當初明明是駱潔知道南江的事主動提出讓她來北城上學，在外婆的再三勸說下她才來的，為什麼現在到男人的嘴裡自己就變得那麼可憎、可恥。

許瑜看着女人，鼻子酸澀，皺着眉問:“是這樣嗎？”

“我……”

“許瑜。”身後傳開一道重有力的少年聲。

這道聲音每次在她困難時都會出現。

她轉身去望，隻見周乙珩兩手插兜朝她走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她把酸澀感咽下去問。

“剛好路過。”

站在一旁的三人看見他，小孩先發出聲音:“乙珩哥哥。”

周乙珩像是沒聽見一樣，眼神不動。

男人此時也發出聲來:“阿珩，你……”

“我們走吧。”他打斷了男人的話。

許瑜吸吸鼻子，跟着他離開。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開，駱潔問林吉認識，林吉嗤笑一聲:“唐家老太太最看重女婿家的兒子。”

說完，拉起旁邊的小男孩就走，駱潔遲疑兩秒跟上，隻覺得男生看上去熟悉。

＊

一家奶茶店裡，許瑜捧着溫熱的乳茶喝，眼底還帶着剛才不好的情緒。

周乙珩看她這樣子，一時間也說不上話。

臨近年關，剛好和管蕭他們出來逛逛。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從一家衣帽店出來，看見三四個人站在商場的過道上一動不動，他确信自己沒看錯，跟管蕭說自己有事就朝她走來。

遠遠的，看見女孩的窘迫，表情也不是很好，再加上看見女人和男人站一起，猜都能猜到是什麼事。

“剛才那個人是我媽，站在他旁邊的人是她新找的男朋友。”許瑜開口。

周乙珩其實不是想要知道她家裡面的事，這不是她能改變的事實。他隻想要她不要不開心，但等她說出口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能感知到她心裡面的無力和刺痛感。

他繼續聽着她說:“九歲那年他們就離婚了，我被判給駱潔，也就是你剛才看到的女人。但她從來沒有管過我，我被許承宇接到他身邊，直到上初中那年，他要結婚了，他妻子接受不了我的存在，就把我送回南江。今年的時候，因為一些事，就把我接到北城，托關系讓我進了二中。”

女孩用極其平靜的語言闡述着，看起來沒有什麼情緒，但眼睛早就紅了。

她在還沒開始懂事的年紀就被人抛來抛去，就像一個随意的物品，在他們眼裡不值錢。

許瑜看着他，“我真的很讨厭他們，但是我現在接受到的一切告訴我不應該抱怨。周乙珩，我是不是真的是多餘的啊。”

“不是。”周乙珩的嗓子幹澀，聲音沉下去。

“你不是多餘的，你的出現給很多人帶來高興，至少在你出生的那一刻給很多人帶來了希望。你還有你外婆，宋媛，還有我。我們都很喜歡你。”他的眼角泛紅，看着她說：“别妄自菲薄，是他們沒做到父母應盡的責任，是他們的錯，跟你沒有關系的。你很好。”

真的有很多人喜歡自己嗎？他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嗎？

這是長遠的命題，一個需要時間來回答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