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再看過去時,那姑娘已經收回了目光。
夏翳閣在三樓,恰好在春馨閣的對面,能将春馨閣一覽無餘。
花折柳笑道:“為了能将你獨獨帶出來,我可廢了不少心思。”
明夷靠坐在椅子上,笑看花折柳,“我跟花姐姐也有三年沒見了吧。”
花折柳忙着煮茶,“前段時間去了趟北秦,昨日回京,你今日便過來了,可見你沒有把我忘了。”
“誰我都可以忘,唯花姐姐不能。”對這些在影盟共患難的女子,明夷愛得不行,老想說些好聽的話與她們聽,“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袅。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郢都城内紅顔鬥麗,獨有花姐姐林下風緻,餘韻無窮。”
“妹妹這嘴跟抹了蜜一樣。”花折柳端來一壺茶,又為明夷倒上,“你最愛的顧渚紫筍,專門給你備的。新年伊始,願明妹妹,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
“花姐姐,亦是。”明夷品着隻有皇室才能喝的貢茶,又撐頭睨着花折柳,眯眼笑道:“花姐姐真是厲害,鳳仙樓交到你手裡,簡直煥然一新。”
“我再厲害哪及你丁點?”花折柳歎道:“當時你不過十二歲,卻跟個神童一樣,對經商之道獨有見解。”
“這可能是我的天分吧!”明夷傲嬌地應下了,可實際上卻是一把辛酸淚。
前世明夷入鎮國公府後不久,看不慣她的姜扉夜竟将掌家大權交到她手裡。
明夷接手昭家内務後,實在焦頭爛額。
昭家内裡早就被吃空了。
然而要報仇隻能先在昭家待下去,獲得昭彬的信任。
她為維持昭家生計,隻能硬着頭皮私下做生意。
這一來二去,便也摸清了其中門道。
花折柳又問:“今日春華閣中的娘子們,除了明家兩位姨娘,可還有你認得的?”
“花姐姐慧眼如炬,真是什麼都逃不掉你着雙眼。”明夷對着春華閣的方向,想到那張乖巧的笑臉,全然沒一點心思飲茶了,“她叫闌珊,一位故人而已。”
花折柳刨根問底,“可是在入影盟之前的好友?”
明夷黯然垂首,“她是個可憐人。也是和我一樣的……孤舟客。”
明夷練過眼力,但看着春馨閣又進去了一人。
明夷起身,依欄相望。
隔了老遠也能看到來人一身書卷氣,邁着四方步,不苟言笑地與他人周旋。
明夷笑得滿面春風。
“花姐姐,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明夷觑着春馨閣,可不論她作何表情,總有骨子裡帶着的媚揮之不去。
“小人得志!”花折柳打趣完,也往那邊看,“林景伯,貞定十六年高中榜眼,任翰林院學士。”
“貞定十九年,受冠軍侯貪墨軍饷一案牽連,被貶澧州。”
“貞定二十五年,因為政績出衆,被擢升為澧州刺史。”
“前不久,戶部尚書金逸告老還鄉,戶部有阙,陛下又将林景伯提為戶部侍郎,暫代尚書之職。”
“經你這麼一說,林景伯這個人身上倒也有點談資。”明夷撐頭觑着春馨閣,林景伯靠坐而坐,便同和樓心月間隻隔了二尺之距,她眸中清光爍爍,“花姐姐,林景伯今日可抽取彩券了?”
“林景伯貴為戶部侍郎,正四品官員,我鳳仙樓可輕易得罪不起。”花折柳同明夷靠在一起,“你要我如何安排了?”
明夷挑眉一笑,“花姐姐應該懂我。”
“真拿你沒辦法。”花折柳叫來小二,吩咐着。
銅鑼一聲響,一樓大堂中央三階高的丈寬戲台上,蘭先生拍案。
“據說陛下曾微服來此,偶然聽到蘭先生講故事,他聽得高興了,便下旨普天之下所有秘事,蘭先生皆可納而講之。”
花折柳道:“有陛下旨意在前,即使他當衆講些密辛,也沒人敢言語。”
明夷低低的:“如此最好!”
但聽得蘭先生口若懸河,聲情俱到。
“說那亳州舉子高中榜眼,一朝平步青雲。與青梅小嬌娘談婚論嫁。可那風雲,說變就變,榜眼入那多淖地,青梅小嬌娘又把他随。”
“郎情妾意,好個蜜裡調油。”
蘭先生又拍案,“您猜如何了?”
堂下衆人一片喧嘩,皆表達自己的猜測。
蘭先生見火候差不多了,複又聲情并茂,“有那高門之子,圖那小娘子貌美,奪了她為妻啊!”
“可憐那榜眼長夜漫漫,把淚流啊!把淚流!”
“……”
後續的故事充斥着悲情又悖倫的色彩,引得堂下
議論聲如雷貫耳,也叫那春馨閣中的三人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