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城西女足是足以被稱為豪門的球隊,因為無論是夏季大會還是錦标賽,球隊連續八年作為宮城縣代表,她們的位置幾乎無法被撼動。女足隊的隊員有一部分是正常升學後才加入足球部的,還有一部分是來自仙台維加泰俱樂部青訓隊的。
早濑莉亞屬于後者,她同時也是她入學那一年唯二拿到了全額獎學金的體育特長生,另一個是排球部的及川徹。
如果真要說作為一個學生的學習壓力的話,她會說在這兒比在法蘭克福好很多,德國的升學制度可不是容易級别,但作為選手,早濑偶爾還是會說她更喜歡以前的模式,她剛開始接觸足球的時候年紀很小,在當地的少年俱樂部她也是最年幼的一個,爸爸是俱樂部的理療師,她起先隻是跟着去看看熱鬧,後來就走上綠茵場,再後來她就已經做好這輩子都留在場上的準備了。
從U17退出以後,早濑非常久違地感受到了十二歲剛跟着父母離開法蘭克福到仙台時的無措感,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但仍然無法避免産生一種近似于後悔卻又無關後悔的情緒,她不想去深究,因為她知道她根本不是後悔退出,她應該是後悔自己曾經想要努力成為和其他人一樣的人。
上年染過的黑發早就被剪掉了,早濑遺傳了媽媽的一頭金發和碧藍色的眼睛,隻有圓潤的臉部輪廓還能勉強看出點東亞人的影子,小的時候不覺得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小的時候誰見了都誇兩句可愛,還有像早濑莉亞這樣的大和民族與巴伐利亞人的混血兒本來也不少見,不能因為她長得太過于歐羅巴人種所以就直接将她踢出東亞吧,然而事實就是,即便她十四歲就進入日本U16成為替補,到了十六歲更是升到日本U17代表隊獲得了上場的機會,她依舊是那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日本人的外來者。
春假快結束時東北地區的櫻花才稍微有點盛放的意思,晨跑的時候經過山坡,起風就能看到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來,無論是在俱樂部的訓練場地還是在學校的大操場,這個時節都能體會到在櫻花雨裡奔跑的感覺,看着是浪漫,早濑也承認她挺喜歡這風景的,但有時候也會稍微有些煩神,畢竟會影響視線。
這會兒她在颠球,腦子裡還時不時在回放幾個小時前學期初班會的内容,說實在的,她還以為自己會不習慣離開國青隊以後的訓練狀态,但其實也還好,聽着老師那句“高中二年級的你們會擁有更多的可能性”,早濑突然有些恍惚,所以她的選擇是讓她奔向了更多的可能性,還是自己選擇消滅了可能性呢。
算了,不會有答案的,她搖了搖頭把球踢向球門。
結果球又彈出去了。
“發什麼呆呢,還是你又愛上門柱了?”向井紗織把球給早濑踢回去,“開學第一天訓練走點兒心啊,大明星。”
早濑吹掉鼻子上落的花瓣看向向井,一邊停住球一邊說:“畢竟它跟我關系最好了。”
和她是同一屆都是二年生的向井紗織在前輩畢業之後成了首發守門員,向井是這幾年隊裡少有的非青訓隊成員卻在二年級就當上首發的選手,比起早濑這樣在綠茵場摸爬滾打長大的,她勉強算是半路出家型,中學才開始正式接觸足球,最初是踢後衛的,因為隊伍人數湊不夠就歪打正着成了守門員,向井考高中時沒能拿到青城的體育特優生的加分,是純粹靠成績進來的那種非典型體育生。
至于她非典型到什麼程度呢,入學當時她是首席,甩了并列第二名的松川一靜和岩泉一足足三十三分。而在這一點上早濑莉亞就沒什麼可提的了,如果不是拿了全額獎學金加俱樂部推薦,以她隻有英語和數學上了兩位數而其他科目都慘不忍睹的情況,高中是基本與她無緣了。
“說回來這周末的比賽什麼安排?”向井和她一來一回颠球,“上一場就沒讓你上,左路直接空了沒人,被人連灌三球,吉村隊長還傷了。”
“教練說了名單上有我,周六又是主場踢現在排名第一的隊伍,”早濑用膝蓋頂起足球然後擡了一下肩膀,“就少輸當赢了。”
三年生吉村夏樹和向井一樣都是隊裡難得跟早濑關系不錯的人,中學聯賽上就是出了名的中場好手,和早濑是差不多時間進維加泰的,本來在U16隊裡,待了一季度被從替補席刷了下來,所以也就順勢放棄了直升縣立的高中,和青訓隊其他人一樣來了青城。
“其實你也知道你們俱樂部沒什麼前景吧,”向井跨了一步用頭把球頂回來,“不說其他的,光欠債就夠誇張的了。”
“足球的事情,你想想哪個歐洲豪門不背債務。”早濑再一次停住球預備着來個漂亮的曲線球,向井看她臉上浮現的笑容,也做好了準備。
撲住這一球,向井抱着球站起身說:“此欠債非彼欠債啊。”
“我也想回去,但眼前的事實是我就在仙台維加泰梯隊裡,還成了國青隊的反面典型。”早濑苦笑。
“莉亞,你又說‘回去’了。”向井看向她,“不過兩邊國家隊,一邊沒了機會另一邊還是有可能的嘛!”
“多謝你替我做夢啊,今天結束了吃不吃拉面,等隊長一會兒開會回來一起去?”早濑忽略掉她說的“回去”一詞,又開始饞向井家的味增叉燒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