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田廣見不想讓未歌次次都替他操心。
“别這樣說嘛,我也很想幫上安伯伯呀,畢竟是一直照顧着廣見君的好鄉親。”
果然還是因為他啊。
門田廣見感到暖心,卻又夾雜着苦悶。
如果他有能解決一切的能力,就不必讓未歌跟着他吃苦。
未歌此刻一直注視着門田廣見的神色,注意到他微暗的眼眸,知道他又想逞強了。
她拉起門田廣見的手,溫柔勸慰。
“你将自己繃的太緊了,廣見君。”
“……有嗎。”他别扭地不想承認。
“剛才吃飯前,媽媽偷偷給我說了些你的壞話哦。”
“什麼!?”
門田廣見震驚,他腦海裡瞬間閃過超級多小時候的糗事,臉色僵硬如遭雷劈。
未歌壞壞地拉長語調,“對哦,媽媽說——”
她模仿着母親的語氣,壓低聲音,怅然道。
“我們家廣見呢,他是個很柔軟的孩子,卻非要硬撐着裝強硬。”
門田廣見愣住,沒想到母親說的其實是這樣的話。
未歌還在繼續,“因為他是個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的人。由于自己被欺負過,明白這種痛苦,所以很想幫助别人,幫助那些弱小的人,以至于忽略了自己。”
内心最深處的想法被揭穿,門田廣見羞恥到臉色漲紅,他慶幸此刻夜色朦胧,未歌看不出來。
可其實,擁有着外星人視力的未歌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我并不弱小,可你還是總為我擔憂着想。”
“抱歉,我是……”
關心則亂。
門田廣見知道自己很多時候并不理智,而且意氣用事,總是把賭上生命挂在嘴邊,這其實是不負責的體現。
那些關心他的人,他的媽媽,妹妹,都會因此而傷心。
“我并不是想要責怪你。”
柔軟的金眸盯緊他,冰涼的手被熾熱的手掌捂熱,門田廣見有些懵懂。
“熱心強硬是你的優點,哥哥。我隻是想讓你也多關心自己,或者說……”
“稍微依賴我一點吧。”
砰。
心跳聲與外界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重疊,門田廣見一時不知是自己聽錯了聲響,還是這是自己的幻覺。
未歌已然站起身,神色銳利盯住棚外的身影,邁步追出去。門田廣見緊随其後,身體跟上了,腦海還是一團漿糊。
棚外一道矮小身影慌忙跑遠,未歌看到了,那是個小孩子。
是小孩貪嘴,還是有什麼别的原因?
未歌放慢腳步,停在一片原野上,不再追去,任由孩子跑出視野。
門田廣見跟上,氣喘籲籲問她怎麼停下了。
“是個小孩。”
未歌眼眸彎下,無奈道,“這麼小的孩子被抓住了會被狠狠訓斥吧?還是找個更合适的時機好了。”
她已經很明白人類的情感。
“賊”的稱号,會引來同齡人的唾棄、父母的不解和訓斥、外人鄙夷的目光。
哪怕他未來會改好,可這樣的目光仍會在心中伴随一生。
能夠不那麼“光明正大”地告訴他,這不對,才是更好的選擇。
門田廣見瞬間明白未歌的想法。
從那天他與她重逢時,他就發現,她變得更懂人類了。
這個單純直白的外星人,一直在感受着人類的情感,學習着,領會着。如今,她早已不是最開始的懵懂不解,她看透了許多事物的表象,透過那雙銳利又柔軟的金眸,包容地承受着人類真實敏感扭捏的一面。
她成長了,而他還在止步不前。
“……好,那我們回去吧。”
門田廣見感到自殘形愧,悶頭垂下往回走,鞋子沾滿濕潤的泥土。
他還沒走兩步,背上突然跳起來一個身影,他下意識托住她的腿彎,脖頸處纏繞上一雙手臂,毛茸茸的領子蹭撓在他後頸,酥癢不已。
“我有點累了,你背我走吧!”
妹妹歡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點都聽不出疲憊,刺破他的沉悶。
門田廣見輕笑一聲,剛才心頭那點别扭瞬間消散,明白未歌的心意。
她在用行動證明,無論他怎麼想怎麼做,她都會一直靠過來。
她等着他想通,真正依賴過來的那一天。
他認命地背着她,腳一淺一深踩在泥地上。
這次是哥哥背着妹妹。
月夜淺光,原野淺草搖擺,幾隻散發着綠光的螢火蟲飛來,環繞着未歌。
她伸出手,螢火蟲落在指尖。
“……不是說要讓我依賴你嗎?”門田廣見起了點逗未歌的心思,聲音特意壓低,悶悶出聲,想看她有什麼反應。
“你聽到了啊?”未歌不滿地收緊手臂,勒得門田廣見咳嗽兩聲才放開。
“那剛才還要露出那麼受傷的表情?完全沒聽進去嘛。”
被反将一軍了。
門田廣見被狠狠拿捏住,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心虛了,甚至有點結巴。
“我那是、那是……”
“哼哼,膽小鬼廣見君!”
門田廣見胸口中箭,整個人灰暗了,他不甘地大聲道。
“我一定讓你見識到膽小鬼的成長!”
“噓——”未歌揪住他耳朵,“不要擾民!”
“抱歉抱歉。”
門田廣見弱弱道歉。
螢火蟲乖乖待在未歌指尖,随着哥妹兩人小打小鬧着一同進入鄉鎮的街道。
月光下,螢火蟲的火光微不足道。
到達家門院外時,粉色薔薇悄然蔓延,爬過院頭,在深夜中綻放着自己的美麗。
螢火蟲散發着淺綠光芒,未歌伸手托舉,幫它飛撲進那片迷人绮麗的薔薇花中。
攀爬蔓延的薔薇花與螢火蟲共舞,交相纏綿,散發出比月夜更美的光輝。
未歌注視着這片美麗。
門田廣見悄悄回頭,注視着月夜下流光柔溢的金發側臉。
粉色的薔薇仍在肆意伸展,攀爬進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