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能感覺到，魚群歡樂地遊動，奇異的頻率奏響在它們同族之間，這是隻有它們彼此才能感應到的信息。

它們用這種人類察覺不到的交流方式，朝未歌表達着對光之生物的喜愛。

同類之間的默契。

這是Heart不曾體會過的。

如果有其他機械變異體誕生情感，像他這樣與未歌接觸，也一定會喜歡她吧。

明媚的，充滿生命力的，為他們着想的未歌。

Heart很願意讓自己的同族們喜歡上未歌，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可莫名的，他想起那天未歌沒有說完的那句話。

他隻想讓未歌對他一個人說那句話。

不要對其他人、其他機械變異體說。

隻對他一個人說。

“我也喜歡它們。”

未歌對Heart說，“這隻是單純的對魚兒的欣賞，不夾雜任何其他情感。”

其他情感……？

Heart還沒想明白，前方庫裡姆轉身，對他們道，“海底隧道不能進，好像是有人包場，要拍婚紗照。真可惜，我們隻能看看剩下幾個會館了。”

“拍婚紗照？”Heart詢問未歌，“什麼是婚紗照？”

未歌最近有在對Heart補充一些人類社會的常識，于是在他問出這個問題時，坦然道。

“婚紗是戀人在結婚時穿着的衣服，婚紗照自然就是拍下這一刻幸福的照片。”

“什麼是戀人？”

未歌還沒回答，被庫裡姆插嘴道。

“你原來不知道戀人的概念啊？”

他知道Heart喜歡未歌，可沒想到，他竟然根本沒分清自己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

庫裡姆很樂意給Heart下點絆子。

“親密無間，隻屬于彼此之間的存在。彼此相愛，才能稱為戀人。”

愛。

Heart驟然攥緊未歌的手，那雙淺色眼眸綻放出明亮銳利的光芒，未歌從沒見過Heart對人類的哪件事物露出過如此感興趣的眼神。

“我想去看。”

未歌點頭，任由Heart拉着她擠過人群，走到最靠近海底隧道的拐彎口，透過人影晃動，看到幽藍隧道中的場景。

碎光投在白紗之上，人類女性站在階梯上，頭頂便是蔚藍的大海，上方無數銀白魚群環繞，像是天使的光圈，聖潔美麗。

人類的臉在Heart眼中沒有區别，他隻為這一刻，這一對戀人之間緩緩流動的，他人無法介入的濃厚愛意所打動。

聖潔的女性低頭，親吻她的愛人。

攝像光芒閃爍，拍下這定情一吻。

周圍路過的人們時不時回頭去看，眼眸中都帶着對這一對戀人的祝福。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高大的男人緩緩俯下身體，抱住金發少女，與她臉頰相貼。

不同以往的擁抱姿勢，讓未歌生出些奇怪的感覺。

空氣中散發着屬于海洋的濕黏氣息，Heart隔着口罩蹭在臉頰上的動作也變得黏糊起來，他不同于以往的乖順，突然變得——充滿攻略性。

他挪動着臉頰，嘴唇慢慢靠近未歌的下半張臉，最後隔着口罩，停在她唇瓣前。

口罩隔絕未歌的呼吸，Heart隻能感受到自己氣息打在口罩上的濕潤。

他終究沒有再進一步。

光怪陸離的水波藍紋倒映在他們之間，将那雙碎金的眼眸染上一點溫柔的藍調。

若有若無的疑惑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那是純真的，沒有夾雜任何旖念的眼神。

未歌沒有說過喜歡他。

沒有說過，愛。

明白愛與喜歡界限的那一刻，Heart對情感的領悟好似突破朦胧的水面，一切感受都變得無比清晰。

魚鰓在海中排氣吐息的泡泡聲，人群的喧鬧，攝影機的咔嚓聲，庫裡姆的呼喊，以及，自己紊亂的心跳，和近在咫尺的未歌平靜的氣息。

心跳如雷，卻鼓動不了對面少女的心緒。

庫裡姆剛才被Heart和未歌甩開了，奮力撥開人群找到他們時，就看到兩個人湊的極近，一副快要吻上的旖旎氛圍。

他連忙背過身去，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可未歌聽到他走來的腳步聲，轉頭看來，“庫裡姆？”

庫裡姆僵硬轉身，苦笑着朝未歌點頭，他以為會看到Heart生氣的眼神，可是，後者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未歌抱起，單手托在臂彎上。

已經想明白的Heart不會再針對庫裡姆，他知道庫裡姆隻是把未歌當女兒養。

庫裡姆想要愛護未歌的心，和他是一樣的。

“我抱着你，這樣你能看得更清楚。”

未歌現在變成矮個子了，在人海茫茫的海洋館裡視線基本被擋住，能看到的景色十分有限。

但Heart很高，被他托起的未歌一眼望去可以傲視所有人，水箱中的各種海洋生物一覽無餘。

她放心地環住Heart脖頸，繼續觀賞着海洋館中的各類生物。

她沒把剛才Heart貼近的那一幕放在心上，平時與Heart貼貼習慣了，即便剛才心頭突兀生出一抹奇怪的感覺，可Heart恢複隐藏的很快，導緻她沒發現他悄然的變化。

庫裡姆有些茫然，沒明白Heart今天是怎麼了。

平常他和未歌多說一會話他就要生氣，在剛才那種差點親上的氛圍裡被打斷，他居然不生氣。

轉性了？

“幹嘛愣着？”

Heart冷冷提醒庫裡姆，“帶路。”

庫裡姆：竟然感覺這樣才正常。

他無奈笑兩聲，不再去想Heart與未歌之間微妙的關系，繼續領着兩個孩子遨遊在海洋館裡。

Heart當然沒有轉性。

他隻是學會了隐藏，并且明白——

現在，還沒有資格去說出那句話。

隻有真正擁有自由，殺掉蠻野之後，他才配說出那句話。

那句，能夠真正表達他心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