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湯？”
石動惣一滿臉疑惑，他身上那股冷意瞬間消散，失望地看着手指上的“淚水”。
“我還以為歌醬你受什麼傷害了，正想把我的肩膀借給你，讓你大哭一場呢……”
大哭一場？
在監獄靠着他的肩膀大哭一場？
未歌真是被他的想象力驚到了。
“好了，停。”
她叫停石動惣一浮誇的關心，注意到他夾克外套下胸口纏着的繃帶。
“你不是進醫院了嗎？怎麼會來這裡？”
“沒辦法啊。”石動惣一埋怨道，“上司一張嘴，我們跑斷腿。”
Evolto内心腹诽：他現在的老闆希賽剛才可是着急忙慌地要他趕緊過來殺掉這個雇傭兵，以防暴露他的行蹤。
巧的是，這具身體的人類上司也發來信息，讓他病好了就繼續工作，去把這個留在監獄裡苟延殘喘的雇傭兵頭領解決掉。
石動惣一唏噓地看向那個躺在床上幾乎不動的雇傭兵。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和你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他而來。”
他的态度仿佛司空見慣。
“這些雇傭兵任務失敗被抛棄了。他們隻有死路一條，高層們不會讓他出獄的，他現在就是個棄子，遲早要被滅口。”
未歌皺眉，感到很不舒服。
這裡沒有别人，未歌直接穿過鐵欄，走到床邊。
石動惣一跟在她身後，準備的鑰匙沒了用處，他輕笑一聲，心裡沒在意希賽急切的滅口吩咐。
反正會倒黴的不是他。
“你好？”
未歌站在雇傭兵身旁。
後者眼中漸漸有了神采，轉動眼珠看向她，神情呆滞遲鈍。
“你誰？”
未歌心中一沉。
“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舉起拳頭，揚起個挑釁的笑容，“你入侵研究所的時候，我可是一拳把你撂倒了。”
“就你？”
雇傭兵不屑地笑起來，眼中卻不帶惡意，目光像在看一個調皮小孩裝腔作勢，頗為遷就道。
“反正我也不記得具體情況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他的狀态和白天看起來很不一樣。
“白天才發生過的事，你怎麼就忘了？”
聽到這話後，雇傭兵的臉色變臭，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惡狠狠道。
“忘了就是忘了。我被逮捕的時候撞到了頭，忘了今天的記憶不行嗎？”
他似乎很讨厭提及白天失憶的事，整個人變得尖銳，扯出個諷刺的笑容，臉色疲倦。
“你也是來盤問我的？”
“哪個高層竟然派你個小女孩來審問我？”雇傭兵逐漸坐起身，目光兇狠，可這股惡意卻并非對準未歌。
“期待我看到孩子會變得心軟？硬的不行，想來軟的？真是費盡心機。”
“盤問……盤問什麼？”
人類也發現了他身上不同尋常的力量？那應該不會讓他在監獄待着啊？
石動惣一貼心地為她解釋，“大概是有其他勢力派人來問給他下達搶奪潘多拉魔盒任務的老闆是誰吧。”
他特意朝雇傭兵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說的對不對？”
雇傭兵冷嗤一聲，“對。”
他臉色蒼白，一隻手捂住胸口，另一隻手沖未歌擺手道，“既然沒事就别來煩我，這些事不是你個小孩該問的，快滾……”
未歌拉住他的手腕，奧特之眼清楚地看出這具人類身體正在極速衰敗。
“你的身體被人動了手腳，已經因為承受不住力量而器官衰退了。你知道嗎？”
希賽的黑暗力量陰冷強大，普通的人類根本無法承受，哪怕力量被祛除後也會侵蝕他的身體。
雇傭兵眼瞳瞪大，“你說什麼？”
未歌重複道，“你的身體在極速衰敗。”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雇傭兵的神色變得古怪，他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神色，剛才還有些冷漠諷刺的眉眼緩慢舒展，變得麻木。
“知道了。”
“接下這份委托的時候，我就沒想着能活下來。”
可能是人之将死，面對的又是未歌這個單純的“小女孩”，雇傭兵逐漸變得随和輕松，慢慢說起自己的過去。
“我從小媽媽早死，爸爸把我養到十二歲就跑路了，我下面還有個拖油瓶弟弟。沒錢啊，我一個小孩怎麼養活他？就把他送福利院了。然後，我開始憑借體力當雇傭兵，每天刀尖舔血，拿到錢就揮霍一空。”
“後來，我遠遠地去看過一次我弟弟。”
雇傭兵說到這裡，竟然笑了起來。
“他長得還挺可愛，也很聰明，理科成績非常優秀。我聽福利院老師說，他在物理領域十分有天賦，未來說不準能當上個科學家，就像有名的葛城一樣。”
“但是，那個福利院要倒閉了，他們說他們沒錢，資助不起了。”
“為了當雇傭兵，我注銷掉正式的身份證明，真正的名字早八百年就忘了。我的人生已經能一眼望到頭。”
“可我弟弟不是，他還那麼小，他那麼有天賦，他未來的人生閃閃發光！前途似錦！”
他變得激動，眼睛亮晶晶的，喜悅與驕傲滿溢而出。
“他還有那麼光明的未來，可以過上我想要的生活！”
雇傭兵激動得滿臉漲紅，開始大喘氣，衰敗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情緒這樣劇烈的起伏，他一邊捂住胸口一邊吊着一口氣。
“投資人答應了我！他答應我——隻要我去搶魔盒，無論成不成功都會一路資助我弟弟上學長大！”
未歌退後一步，松開他的手。
失去幫扶，雇傭兵趴倒在床頭上。
“我死了好，我死了好啊。”
他笑着流出淚，“我死了，弟弟就不會有污點。”
未歌感到難以言說的難過。
這位雇傭兵的确不是好人，拿錢殺人不分敵我，沒有善惡隻認錢财。
他在拿到錢接下任務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早晚會死。
他是個一次性工具。
不僅被希賽抛棄，也被人類利用抛棄，甚至扭曲的内心還在感謝他們。
被命運洪流裹挾着，不得不把自己當工具而活。
這樣對他而言……還會覺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