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歌沒有察覺到葛城巧的異常，她和葛城巧在一起時，是完全放松和信任的，不留絲毫防備。

畢竟，她的弟弟看似穩重細心，實則在一些事情上十分單純。

可她終究不是人類，不明白——人類的成長，快到可以在一夜之間實現。

葛城巧心細敏感，他在隐隐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後，将它緊緊掖在心裡，鮮少在表面上做出與從前不同的行為。

可親人與愛人之間的區别是什麼？除卻親吻和做.愛，其餘的，太難讓人分辨。

這些體現在表面上的變化，總是潛移默化，讓人察覺不出。

葛城巧默默陪伴在姐姐身邊，幫她扯起偶然掉落的書包肩帶、為她準備酸奶和零食、在每天每晚放學的路上，和她一起跑去稍遠的面包店買甜品饅頭，然後在到家時因為晚歸被爸爸一起訓斥，偷偷相視一笑。

眼波流轉間，是隻有姐弟彼此才懂得的，共同幹壞事的愉悅。

以及夜晚，姐姐幫他輔導作業時，似有若無的相觸，金發擦過臉頰時的瑟縮，她昏昏欲睡支在桌子上差點摔倒時，他輕輕扶住她的臉頰，掌心傳來柔軟細膩的觸感。

白日裡不敢表露出的愛意目光，不敢逾越的距離，不敢直視的眼眸，都在此刻，肆無忌憚地望向她。

葛城巧目光柔柔地望着睡在他掌心中的這個人。

是姐姐，是朋友，是半個老師。

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愛戀。

姐姐和弟弟不會有未來的。

葛城巧很清楚，他的姐姐，父母，一定難以接受這份情感。

他開心于能在年少時就和她相遇，可以和她一起上學，玩鬧，成長，度過這一輩子都不會和她分開的，哪怕死亡也不會忘記的美好人生。

可他又不甘，不甘于——為什麼是姐姐？

為什麼，她是姐姐呢？

“巧？”

未歌揉揉眼，茫然呆呆地看着距離不過一個手掌遠的弟弟。

“抱歉，我居然睡着了，剛才講到哪裡了？”

“沒事，我已經學完了。”

葛城巧一瞬間收回所有不該屬于“弟弟”這個身份的目光，放開未歌的臉頰，乖乖整理着桌上的學習資料。

他看似聽未歌的話，實則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掌握暗中的主導權。

就像葛城忍所說的那樣，葛城巧比未歌要“壞”。

他太善于隐藏和壓制。

他為未歌整理頭頂散落的發絲，将一杯溫水遞給她，拉着她起身回她的卧室。

“好啦，姐姐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呢。”

葛城巧将未歌送到門口，乖巧溫潤的眼眸晶瑩透亮，日複一日地重複着這句問候。

“晚安，姐姐。”

“晚安，巧。”

未歌伸手輕戳葛城巧的雙頰，帶有溫度的柔軟觸碰，這是獨屬于他們的晚安儀式。

葛城巧笑着撫摸臉頰，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走近走廊的陰影中。

他不想和未歌說晚安，這意味着分别。

可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要做一個好弟弟，做一個讓姐姐省心的弟弟。

葛城巧的理智總是壓過情感，所以他的性格是别樣的“擰巴”。

情感拉扯着他想要靠近，理智崩緊他的行為令他止步。

他隻能這麼想着——

沒關系。

隻要未歌仍是他的姐姐，是他最最重要的姐姐，那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

哪怕藕斷絲連，哪怕遙遙相望，哪怕隻能姐弟相稱，他們都不會分開。

人們口中的親緣血脈滅絕了除卻親情之外所有的情愫，可這根血緣的紅線，也将他們牢牢綁在一起。

即便混雜着不明不白的愛意，愛恨嗔癡欲念交雜，咯硬的沙塵落入其中，這股如蚌育珍珠般痛苦卻堅固執拗的紅線，也不會斷裂。

葛城巧感到一絲滿足。

當滿足壓過不甘時，這份無法宣之于口的，隻能自己反複咀嚼的喜歡，竟慢慢釀成一壇飄香在心中的美酒。

讓他沉醉，甘之如饴。

-

天光大亮，晴空萬裡，今天是個愉快的周五。

冰室幻德成功擠進姐弟的上學日常中，日常不是跟在未歌身邊就是在教室等未歌來學。

不知不覺，上學成為讓他期待的一件事。

“我居然有點喜歡上學了，其實老師和同學們還挺不錯。”

冰室幻德單手托住下巴，一副“我是好學生”的端莊樣。

“真的嗎？”

未歌抱着一疊卷子，從最下方準确地抽出一張試卷，放在他桌上。

得分：25分！

冰室幻德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雙手握住試卷，“怎麼可能……我明明全都答了！”

“一定是這次月考難度比較高，你考了多少？”他不死心地要看未歌的成績。

未歌從最上方抽出自己的試卷。

十分矚目的滿分。

“滿分……”

他恍惚地看着未歌，“我們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學習嗎？”

他一臉“你背刺我”的表情。

未歌甩甩試卷，“可這都是很簡單的題啊，輕輕松松就能答對。”

冰室幻德感受到了學霸的凡爾賽。

他輕呵一聲，遠遠看到葛城巧走進他們班，期待地看向他。

“葛城，你這次成績怎麼樣？”

葛城巧手中拎着季節上新的奶茶，遞給未歌後，平靜地告訴冰室幻德。

“全科滿分。”

這位更是重量級。

原來隻有他是學渣嗎！？

冰室幻德握着試卷，焦慮感油然而生，目光灼灼看向未歌。

“你能幫我補習嗎？”

葛城巧手指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