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韓吉感歎着,繞着西裡斯走了一圈,眼中是一如既往的驚歎與好奇。
西裡斯靜靜站在鏡前,左手握着腰帶尾端,正習慣性地調整長褲的折線。他略一擡眼,鏡中人的模樣讓他自己也沉默了一瞬——
幹淨的制服勾勒出挺拔而利落的身形,白襯衫扣得一絲不苟。濕發已被擦幹,順着額角自然垂落,露出線條明晰的眉骨與顴面。長年不見日光的地下街把他皮膚養得過于蒼白,反倒襯得那雙深海色的眼眸愈發沉靜清澈。
那張臉不算鋒利,卻有一種近乎疏離的幹淨——五官柔中帶峻,唇色偏淡,在褪去了塵垢與刻意僞裝後,反倒呈現出一種近乎“柔光”般的明淨。帶着少年獨有的英氣,也藏着少女不易察覺的柔韌。
但他比少年纖細,也比少女沉靜;肩線平、腰身窄,長腿筆直。若不是嗓音略低,站在那裡,幾乎無從辨别性别。
“你就像一枚被翻了面的硬币,” 韓吉繼續說道,眼睛還盯着他, “雖然我知道地下街埋着不少秘密,但你這個……太超出我預期了。以你現在的外表,在女兵裡會很受歡迎。”
“那我該感謝你的贊美,還是警惕你過度的關注?” 西裡斯挑眉,話裡隐隐帶了點調侃。
韓吉咧嘴一笑,“兩者都要。對了,這個給你。” 她遞過一小瓶液體,“特制的須後水,能掩蓋一些細節。雖然以你的僞裝功力,也不算太需要。”
“不過是習慣問題。” 西裡斯接過瓶子,說的簡短。
韓吉盯着他看了幾秒,笑容中透出一絲微妙的同情,“地下街教會人很多東西,是不是?”她頓了頓,又忍不住感慨,“你這張臉混在盜賊團裡真是浪費了,一刀都不用修,拿去印兵團的招募海報都不用調光。”
西裡斯沒答,隻是勾了勾嘴角,順手理了下袖口,“你到底是來檢查恢複情況的,還是來練口才的?”
“二者兼具。” 韓吉眼神亮晶晶,把手裡的報告一攤,“你現在的神經活性水平比三天前提升了一倍。穩定劑反應良好,副作用目前可控,雖然我知道,你是靠意志力在強撐。”她說着忽然拍了下手:“走,試試恢複效果。”
“試?” 西裡斯挑眉。
“來對練一場,我不信你這副皮囊隻是好看。” 韓吉興緻勃勃地卷起袖子,利落地在房間中央清出空地,挑釁似地朝他眨了眨眼,“放心,我會控制好力道,不至于把你打回病床。”
西裡斯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挑,沒出聲,隻是擡手解下外套,露出襯衣之下削薄但線條流暢的肩臂。他移步到房間中央,動作靜若水流,韓吉也擺出簡潔防守架勢,眼中隐有興奮。
兩人對峙不到三秒,韓吉搶先一步試探,步法靈動,一腳橫掃向西裡斯肋側。西裡斯反應極快,右肩一沉、腳下錯步,從狹窄縫隙中滑身而出,肘尖順勢轉折、下切。韓吉眼前一花,勉強側身避開。他不等她反應,身形一繞,已至她背後,手肘卡入她颌下,沒有發力,隻是輕輕一扣。
“停,停。” 韓吉拍了拍他的手臂,舉手投降,“……嘶,你這是對練,還是打算讓我帶傷回去寫報告?”
“地下街不是靠臉活的。” 西裡斯松手退開,輕輕喘了口氣。盡管身體尚未恢複完全,但肌肉的協調性與敏銳度已經回到了他記憶中的巅峰邊緣。“你說過你會控制力道。”
“我當然會。” 韓吉一邊揉着脖子一邊咧嘴,“可你這反應速度是該拿來對付我的嗎?地下街的人也太不講武德了。”
她說着,忽然一個虛步前探,雙掌如電,一假一實朝西裡斯攻去。西裡斯當即後撤,,身形幾乎與影并行,他回身架住其中一擊,立刻察覺第二擊隻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他重心未穩的後側落點。韓吉果斷借機上步,膝尖逼近他腰側。
“别太自信啊,新兵——”
話未說完,西裡斯猛地下壓重心,身體向後一折,險險從她膝下穿出,掌心一撐地闆,借力反彈回起。他沒有還擊,隻是擡手搭住她未及收回的手肘,力道不重,卻精準卡住了她的轉向。
韓吉一愣,站穩後大笑出聲,推開他呼了口氣。
“你确定你隻是個藥劑師的徒弟?”她眨了眨眼,顯然在腦内飛快記錄什麼:“神經反饋近乎完美,體能協調性極強,看來你不靠那個詭異的能力,也能在地下街活得不錯”
西裡斯沒有回答,走回鏡前重新穿好制服,“還有什麼要測試的嗎?”
韓吉沉默了片刻,看着他在鏡中倒映出的側臉,那張在汗水與光線交錯下愈發顯得鋒利而朦胧的臉。
“沒有了。” 她忽然笑了一下,輕聲補了一句,語氣罕見地帶着幾分溫和,“你現在,看起來像個能活下去的人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死。”西裡斯挑了挑眉。
韓吉低低笑了一聲,走過去替他整了整衣領,随口問道:“準備好見埃爾文了嗎?别太緊張。他隻是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嗯,好吧,他就是挺嚴肅的。但他是個公平的人。”
埃爾文·史密斯的辦公室安靜得近乎凝滞,寬敞而克制的陳設如同這位指揮官本人,精确、有序,帶着不動聲色的威壓。西裡斯站在辦公桌前,那雙銳利的藍眼睛正沉穩地注視着他,目光裡沒有好奇,也沒有懷疑,隻有審慎地評估,像是在權衡一枚尚未翻面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