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今日,朝中漢人臣子幾乎能與滿洲官員打個平手了。
如今漢人重臣更是有三位之多,其一是内閣大學士張廷玉,其二是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其三便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林如海。
張廷玉暫且不表,李光地已年過花甲,身體又每況愈下,他辭官離休恐怕就在這一兩年間了。
而年過不惑的林如海,在此之前是康熙帝寵臣之一,像其他兩位前輩一樣,他亦從未站隊,對各位阿哥的示好均一視同仁的敬而遠之,也是諸位奪嫡種子選手的重點争奪人頭之一。
此前京城盛傳林家因對四阿哥府有恩,恐有站隊之意,此事說的有鼻子有眼,胤礽都曾親自過問,得到林如海不卑不亢的解釋後,胤礽還對四阿哥發牢騷:“老四啊,不是二哥說你,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就不為孤把握住呢?”
十三阿哥在邊上為四哥打抱不平:“二哥,這不就跟你在路上救了個人,那人卻轉頭把你賣了一個樣嘛,你這是要拉攏林大人呢,還是要害死他?”
胤礽歎氣:“老十三,你要是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你就知道我的難處了,争也不行,不争也不行,我快瘋了!”
見十三阿哥被堵的說不來話,四阿哥連忙頂上:“二哥可别這麼說,林大人不承認站隊說不定是為了自保,他心裡一定向着您,畢竟您是太子。”
“哼。”胤礽不滿:“孤算什麼太子?被廢又再立的太子,和從前的胤礽是同一個太子嗎?”
“少年之心氣是不可再生之物。”胤礽委屈:“想當年,叔姥爺勸我……”
“哎,二哥!”四阿哥連忙高聲喊他,又壓低聲音:“二哥你是不是吃茶吃醉了!”
胤礽将茶盞一摔:“這裡就我們兄弟三個,我不信父皇還能知道,除非你們兩個告我的黑狀,難道你們會告?”
十三阿哥和四阿哥紛紛搖頭,胤礽卻失了興緻:“不喝了,沒勁!”
在胤礽看來,搖頭根本不夠,他們要痛哭流涕,誠惶誠恐的表忠心。索額圖活着的時候,他身邊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對他,果然人一旦失了兵權,靠嘴巴說話,有理也成了無理之人了。
本來沒人把四阿哥家的六阿哥看在眼裡過,就像當初也沒人把四阿哥看在眼裡。一個三歲稚子,口不能言,憑他如何能得了康熙帝的青眼?
誰能料到此子不僅一鳴驚人,還繼三位皇孫之後再入上書房,并一舉點了林禦史家的嫡女做伴讀,最不可思議的是康熙帝居然真的點頭同意了!
衆人紛紛讨論這點頭的背後是否暗藏着某種政治指向呢?
盡管太子什麼都沒說,敏銳的弘皙卻直覺新來的弟弟恐怕是個威脅,而有次念頭的不止他一人,于是不等皇孫們暗示,他們身邊的伴讀勢力就已按捺不住的互相挑釁開來。
等這群孩子長大了就會知道,朝堂上的大人們才不會老老實實的以比賽來定勝負,正如此刻的朝堂,每一個借了國庫欠款的大臣都想撓死此次負責要債的人。
隻可惜要債的頭頭是天潢貴胄,這可慘了四阿哥手底下那幫子人,其中數一位監生出身的侍讀員外郎田文鏡最慘,這田大人耿直剛猛,得罪的同事一籮筐,罵他的聲音正如西直門外野塘裡的蛙聲一片。
更慘的是有一日下朝,田大人回家路上,叫人兜頭套了麻袋,暴打了一頓,此事鬧到金銮殿上,康熙帝暴怒,問責從九門提督到順天府尹,但此事最後竟不了了之。
有小道消息說因為打人者是某位阿哥,于是朝廷命官在皇城根下當街遭人蒙頭毆打這般駭人聽聞之事,跟皇家臉面一碰撞,登時隻剩下不了了之了。
兩陣之間對壘如此簡單粗暴,而這事要是輪到上書房這群小菜鳥們身上,估計這會忙着吭哧吭哧的接飛花令,比輸赢呢!
等康熙帝接到風聲趕去上書房看戲的時候,已經是尾聲了,一路上梁壽也借機在康熙帝面前好好的漲了一回臉。
“回萬歲爺的話,今兒的比賽是弘昱阿哥先起的頭,說兆惠公子不過是烏雅家最不出挑的棋子,選來配給咱們阿哥恰如其分,福惠阿哥一聽就說‘三哥說的在理’,弘昱阿哥聞言又說咱們阿哥以前是不是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才一直裝作不開口,咱們阿哥就回他說‘三哥以前當過狗嗎這麼清楚?’,這時候弘皙阿哥來叫他們不要吵了,弘晟阿哥也來勸,并說‘算了算了,三哥你别說福惠了,你說不過他!’……”
康熙帝聞言表情微妙,梁壽連忙舉手表心:“奴才不敢有一句虛言!”
梁九功抽了他一拂塵:“不準油嘴滑舌的,接着說!”
梁壽繼續活靈活現的說:“弘昱阿哥一聽就惱火了,立馬說‘他不就隻會跟皇爺爺告密嗎,沒點别的本事?’”
康熙帝等了等:“然後呢?福惠他們就跟他比上了?”
“回萬歲爺的話,不敢胡謅,奴才後來怕弘昱阿哥動手打人,就趕來乾清宮禀告梁總管了。”
康熙帝疑惑:“弘昱阿哥平日裡都是如此暴躁嗎?”
梁壽忸怩了片刻:“是弘昱阿哥又說‘福惠你看看誰讀書像你這樣,還帶着個中看不中用的女伴讀!’,我們阿哥一聽就也不高興了,就,就蹦起來給了弘昱阿哥一肘子,然後我們阿哥就疼的哭了,弘昱阿哥在邊上說‘他打我他還哭,有本事我們拼一拼真家夥!’”
康熙帝坐在攆上,終于忍不住笑了:“那林家的可說了什麼嗎?”
梁壽撓了撓頭:“林姑娘好像,好像說了什麼,咱們阿哥蹭的就站起來了,說‘比就比,誰赢了叫對面辦成一件事!否則誰就是狗!’”
“嚯……”康熙帝啞然失笑。